身世秘辛(一)
崔慎从未让他跪过,这是第一次。一旁的舒惜月本想张嘴说什么,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崔衍之自知有愧一言不发,缓缓跪了下去。而费如珠素来识时务,在崔慎话音刚落时,整个人已经跪好了,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竟真舍得让崔衍之也跪着。
“说说看,怎么回事?”崔慎冷冷道。
“回父亲,今日我与如珠、四姐姐出门闲逛,不慎遇到惊马。秦墨为了护住我们三人被马给撞了。”
“既然是三人出门为何只带秦墨一个护卫?周常去哪儿了?你们的随侍丫头呢?!谁允你们这样出门的?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样出门!?”说着说着,崔慎怒气愈发盛了,腾然起身走到崔衍之面前,嗓门也大了许多,“要是今日秦墨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姐弟俩一起去佛堂跪上半年!不准踏出府门半步!”续而又扭头朝费如珠吼道:“你也一样!”
自嫁入崔家以来,虽与崔慎相处的时日不多,可也从未见他这般动怒,且逼婚那次的怒气与这次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是以,费如珠嘴上在向他道歉赔罪,可心里的好奇却也是成倍增长。
为何秦墨伤了他这般着急?连自己最宝贝的儿子都舍得惩罚。秦墨真是他的私生子吗?若是的话,那母亲为何丝毫不介意,且一向霸气十足的母亲今日却温顺得像只小绵羊,二老的性子就跟互调了一般。
然,崔衍之也从未见过父亲这般,虽是心系秦墨安危,却还想拿出自己以往撒娇那一套来将老爷子拿下,柔柔弱弱捂着胸口,对着父亲一拜,有气无力道:“父亲恕罪,是儿子思虑不周,与四姐姐和如珠无关,有什么责罚尽管冲着儿子来。”
崔慎略带嫌弃睥了睥他,这等小伎俩若是放在从前他不会与之计较,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秦墨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二十年来他的心血全都白费了不说,更是对不住老师临终嘱托啊!
崔慎不为所动,冷冷道:“他若有什么事,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闻言,崔衍之与费如珠也识趣闭嘴,安静跪在一旁。
崔玲玉的眼睛早已肿成了核桃,却还是止不住哭,不知是听了什么话,突然喃喃自语道:“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崔慎看着女儿这般神神叨叨的模样,一瞬泄了气,声色也柔了几分,道:“半夏,扶小姐回去休息。”
不想崔玲玉宁愿在此跪着也不要离开,将半夏的手推开,道:“不走,女儿不走。父亲,不要赶女儿走,我要在这里等着秦墨醒来。”
崔慎本就怒气攻心,此时也懒得管她想要如何,大袖一挥又坐到一旁,眉心紧皱,冷冷注视着里屋一言不发。
舒惜月示意丫鬟们将跪在地上的三人扶起,可瞧着父亲脸色不好一个也不敢起来,只得好言相劝道:“玲玉,瞧你那一身血,快回去换换,换换再来。”
崔玲玉哪里管得自己一身有多狼狈,现下只有知道秦墨平安她才能放心回去,便一个劲地摇头,口中依旧喃喃道:“不走,女儿不走。”
舒惜月无奈,又只得转而对费如珠道:“三媳妇,把衍之扶回去休息,夜里湿凉,他那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不料崔衍之也拒绝道:“秦墨与儿子自小一同长大,从未见他重伤于此,我不走,我定要听张大人说他平安,我才离开。”
一个两个都劝不动,崔慎她更是说不动了,是以,干脆大家一同守着,谁也别说话还清静。
寂静似幽冥,崔慎的茶接连续了三杯,张成泰才筋疲力尽从里屋出来,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尽是疲态。
崔慎见状忙让丫鬟端来热茶,亲手为他奉上,问道:“张大人,秦墨怎么样了?”
张成泰接过茶,意味深长看了崔慎许久,道:“熬得过今晚就没事了。”
“还好还好。”崔慎此刻终于将悬着的心沉了下去。
岂料张成泰又道:“好什么好!长夜漫漫,期间能生什么变数谁也料不到!赶紧回去吧,明日代我告假,今夜我便睡在你府上了。”
“这样更好。”崔慎一听张成泰要住下,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了,忙吩咐丫鬟去准备客房,不想他连声拒绝说只需在此处给他临时搭个窝就成,离远了他怕秦墨半夜反复。
崔慎自是感激这份恩情,可总觉得让堂堂太医院之首随意睡在此处太过失礼,一再要求他去客房睡。
张成泰骤然觉得这人老了反倒啰唆了,一点没有年轻时候的随性豪气,不耐烦道:“我说老崔你烦不烦,说了睡这儿就睡这儿,你若不让下人给我搭窝,我便直接睡这桌子上了。记得明日给我告假!这个最要紧。”
相处三十余载,崔慎自然也知道他的脾气,便也不再勉强,只是心中疑惑,问道:“你堂堂太医院之首,我去帮你告假?向谁告假?”
张成泰猛喝两盏热茶,才道:“自然是向皇后娘娘告假!老夫每日巳时需给娘娘请平安脉,今夜留在你府上,明日又不知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