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
与她猜测的不错,裴寂雪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只要她身后的侯府还屹立不倒,他就会容忍她在自己的底线上撩拨,只怪自己过去太蠢了。
她本来可以不委曲求全,却甘愿被情所困。
侯府的女儿也绝不可以被休弃,但想要裴寂雪主动开口提出和离也是无望的,眼下她便只能一步一步慢慢筹谋了。
倏然,街道前方传来鼎沸人声,还有身穿重甲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阵仗极大。
谢长安思绪被打断,许三招呼着车夫把马车往路旁赶了赶,嘴里忍不住念叨着:“什么人这么大的排场……”
外面渐渐落起细雪,谢长安纤纤玉指挑起车帘一角,只见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潮水一样分开,跪伏在街道的两侧,中间由八名手持长戟的骑兵做开路先锋,车乘相衔招摇过市,排场都快赶上帝王出行了,黑色龙纹为底绘的旌旗招展,上面一个大喇喇的帝字证明了这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禁军?能劳他们亲自护送的是什么人?为什么前世她没见过这样一个人物。
卫队看了许三出示的令牌点了点头,继续往前。
这时谢长安才看清,他们护送的是中间的金色步辇,这步辇是圆形的,看起来很是华贵,一道人影端坐其中,几层浅金色的纱幔垂下,外面几层是撩开的,唯有最后一层纱幔是拢在一起的。
给人雾里看花越看越好看的感觉。
那步辇与谢长安所乘坐的马车浅浅擦肩而过,她忍不住皱起眉头盯着步辇中的神秘人,那层薄薄的纱幔并不能遮掩什么。
隔着细细屑屑的漫天飞雪和纱幔,神秘人似有所感地浅浅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周围密密麻麻跪伏着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气。
步辇中端坐的人一身黑色圆领袍,腰束玉带,衣摆和衣襟处用金色绣线勾勒纯白花朵纹样,那花朵样式并不常见,依稀可见比牡丹更为华贵还多出几分冷艳之姿,清隽又矜贵。
凤眸清冷狭长,玉骨冰姿,宽大的衣袖垂下,手里似乎握着一卷竹简。
很快步辇就摇摇晃晃走远了。
在这个世上人分三六九等,这样的场面平民百姓无论老幼妇孺皆要跪拜至看不见旌旗了才能起身,而身份贵重的人则只需要退避。
待车队彻底走远了,这些百姓彩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接着该干嘛干嘛。
谢长安放下车帘,眉尖紧蹙,那个人她确定不曾见过,但又有一种诡异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厢幸运的是,盛京中的人对于三公子这张脸还不算陌生,谁也不想得罪他,都知他身份贵重,最后还引得掌柜亲自接待,他毫不费劲就买到了想要的点心。
被掌柜送出门时,外面果然落起了雪,絮状的大雪洋洋洒洒落下来。
许三亲自撑起伞快步过来迎他往车上走。
裴寂雪站在马车前拍了拍衣摆处沾上的雪才钻进车中,携着一身风雪气息将手里的点心递到她眼前,笑道:“莞儿可还满意?”
京味斋不愧是盛京第一斋,不仅做点心做得好,连包装纸也十分雅致,上面描绘着栩栩如生的花卉,随着季节变换,每个季节都会选一种符合时令的花朵绘于其上。
谢长安压下诸多思虑,接过点心露出一个明媚的笑:“三郎待我果然一如从前。”
裴寂雪含笑看她,脸上闪过无奈,在一旁坐下吩咐道:“继续走吧,方才外面发生何事?”
许三在车外答道:“若属下猜得没错,应该是皇帝陛下派来护送无忧国太子入宫觐见的禁军。”
裴寂雪微微敛眉,语气莫测道:“无忧太子……阙珏。”
“正是。”许三答。
两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谢长安盯着他看,他脸上哪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提到这个无忧太子,裴寂雪脸上的神情带着淡淡掩饰不住的忌惮。
她刚要收回视线,裴寂雪却忽然抬起了眼皮,侧眸看了过来,瞳仁中寒光一闪而逝。
裴寂雪也是盛京数一数二的美男子,眉目清隽疏朗,挑起唇片声线凉凉:“莞儿,你在看什么?不是要吃点心吗?怎么还不吃?”
谢长安心中咯噔一下,猛地沉了下去。
她嗅到了他话中暗藏的危险。
根据谢长安对他的了解,但凡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和这样的语气,没有不死人的,即使她已经无数次告诫自己,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揉捏的侯府落魄嫡女了,但裴寂雪在她灵魂深处留下的恐惧仍然深埋骨髓。
谢长安垂下眼皮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中的点心上,她开始若无其事解包裹糕点的油纸上的绳结,不知道是结太过复杂还是她此刻心绪大乱,半天都没能解开,她汗水都要出来了。
裴寂雪眸子一转,落在她隐隐颤栗的手上,如同毒蛇吐出危险的蛇信从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