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娩
封蘅站在城楼上,烈烈的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岚风跟在身后,“昭仪,咱们回去吧。”
她先去了天宫寺。
因手铸金人失败,由太后暂管魏宫诸事,拓跋弘这一出征,她更终日无所事事,就此发愿每日沐浴斋戒,抄送佛经,祈求兵戈止息,拓跋弘平安无事,将士少些伤亡。
这话一字不差落入韩夫人耳朵里,她越过门槛,站在封蘅身后,“要是我,我就求陛下旗开得胜,击退柔然,妹妹这话听上去有些小气了。”
封蘅站起身来,只说了句“姐姐吉言”,又望向她身后跟着的芷蝶,许久未见,这孩子长大了些,她笑了笑,“芷蝶姑娘,你最近有没有见到太子殿下,殿下被太后教养得极好。”
那姑娘行礼,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回昭仪娘娘的话,有太后娘娘照拂,小太子自然会平安健康地长大。”
“她如今叫南星,妹妹觉得这名字好听吗?”韩夫人冷不丁地问。
“一帆风顺,光彩照人,是个好兆头。”封蘅望向韩夫人时,才注意到她这一身素净的淡粉色衣裳,印象中韩夫人总是偏爱张扬的华服,突然换了衣衫,就连脸上的妆容也变淡了。
她有些不像她。
倒让她想起来李皇后了。
“姐姐也是为祈福而来吧,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封蘅缓缓说。
“也不知佛会听到封妹妹的心声,还是答应了我的祈求。”韩夫人这话酸溜溜的。
封蘅愣了一愣,随即说,“佛说众生平等,心诚则灵,自然既会实现姐姐心声,也会听到我的愿望。”
“若是我与你愿望相反呢?”她又问。
这话实在冒失,岚风忍不住,“夫人何必说这些为难人的话?”
封蘅笑了笑,示意岚风莫要多嘴,“姐姐心里定然也盼着陛下平安顺遂,这就够了。”
言罢,她起身离开,不明白韩夫人突如其来的敌意,毕竟她们一直相安无事。
“妹妹不想问问佛祖,下一个手铸金人的是谁吗?”
她身子一震,随即反应过来,想反驳与我何干,又觉暴露了自己的在意,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一股心酸涌上来,赌气似的在天宫寺后山走了一路,直至大汗淋漓。
她呼着热气,眼圈也红了。
下了两场雪后,整个平城似乎被莹莹的白色覆盖了,太阳一出来,阖宫忙着除雪扫雪,好不热闹。
封蘅抱着暖炉上了马车,呵着寒气,抱怨道:“都说了这雪又厚又大,留宿绯烟宫有什么不好,如今两宫奔波,万一高姐姐临盆我却不在她身边,她得多害怕!”
“是是是!”菱渡无奈,“可毕竟小皇子年幼,昭仪也该多多问询着乳娘以示威仪和重视,何况住在别宫处本就不合规矩,虽说太后断不会为此事为难昭仪,可昭仪忘了那侯骨嫔御?她几次羞辱,唯恐抓不着昭仪把柄,就连昭宁宫的宫人也愈发小心谨慎,怎的昭仪非要同她正面冲突?”
封蘅知道菱渡所言在理,不过她实在忧心高椒房,每次想起高椒房那不祥的话就觉得背后阴凉,万一一语成谶怎么办?
到了绯烟宫,封蘅隔着斜放的屏风瞧见高椒房正由着宫人梳洗,加快了脚步问道:“姐姐睡的可好?我竟生生失眠了,黑眼圈都遮不住!”
她话音刚落,才看见侯骨嫔御和茂眷椒房也在,脸上顿时没了笑,茂眷斛珠站起身来向她行礼,侯骨嫔御却视她不见。
她才不在意侯骨嫔御如何不把她放在眼里,何况侯骨家的家世显赫,侯骨嫔御自然有傲气的资本。
“麓云,快去把热着的参汤端来,叫昭仪喝上一碗。”高椒房笑盈盈地转过身来,“从前只当你贪睡,这几日是怎么了,可让医官瞧过了?”
“我都好,昨夜里雪大,姐姐可还好?”
“被雪压枝丫的声音吵醒了。”高椒房随意让宫人挽了发髻,脂粉无施,封蘅自诩肤白,高椒房自有孕来,真堪得上冰肌玉骨肤如凝脂。
封蘅接过宫人端来的参汤,随口问,“两位妹妹稀客,怎的今日有闲情雅致来绯烟宫?”
“蕙兰殿凄冷,太后体恤嫔妾,让我们搬回各自的寝宫,梅宫离高姐姐这里近,故来拜见姐姐。”茂眷斛珠怯声解释。
“也好,只是孟姐姐向来喜静,在长定宫闭门不出专心礼佛,还是少去打扰她。妹妹们若是闲了,多往昭宁宫坐坐,或往毓福宫看看小公主罢。”封蘅唯恐孟椒房再受欺负。
侯骨嫔御嗤笑一声,“我倒是听到个笑话呢,女子多是色衰爱弛,孟姐姐那人品模样,别说陛下,我若是个男子,我也嫌她。新年将至,也不知将来是哪位妃嫔有机会成为皇后呢。”
封蘅一愣,知晓这是故意与她为难,她也不愿反驳叫高椒房为难,只当没听见。
“纪悦姐姐请了人来演皮影戏,不知两位姐姐可愿意……”茂眷椒房怯怯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