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
拓跋弘准许封蘅出昭宁宫后,她先到到万寿宫拜见太后,随即往天宫寺去,为高椒房祈福。
从佛堂出来后,时辰尚早,久不离宫,出来一趟甚是放松,便与菱渡在后山随意四处游逛,呼吸着初夏暖呼呼的空气。
行至曲曲折折的石阶,四处三三两两的人群变得稀少,有个白纱覆面的比丘尼向她行礼,封蘅回以佛礼。
那人说,“多谢昭仪救命之恩。”
封蘅愣住,“法师此出何言?”
那比丘尼眼角的泪浸湿了白纱,环顾四周,见远离人群,才缓缓将白纱取下来,封蘅与菱渡大吃一惊,眼前这个比丘尼,不就是那日围猎得罪了拓跋长乐的常敏。
可拓跋弘说她不是常敏。
“原来是你。”封蘅喃喃道:“你究竟是谁呢?”
那人缓缓跪下,“奴婢……名叫崔灵染。”
“崔灵染?”封蘅更加困惑了,“清河崔氏?”
崔灵染点点头,又苦笑,“奴婢乃是……罪臣崔浩之女。”
封蘅迟疑片刻,在心中捋顺了一下关系,“你为何会与常敏如此相像?你母亲是谁?”
“常敏,常太后的养女常敏。”
“这怎么可能……”
“我母亲成为常敏之前,乳名兰勒儿,十四岁适崔家。后因旧事牵连,为常太后所救,收为养女,改名常敏。”
“难怪你与她长得这么相像……”封蘅感叹,“我只觉得你眼熟,细想起来,若是常敏还活着,该是比太后公主还要大些,你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崔灵染落下泪来,扑通跪在地上,“奴婢想求昭仪,帮奴婢找到真正的阿娘。”她几乎是哀求,“奴婢苟活至今,就是为了能再见阿娘一面。”
“你说常敏没有死?”
崔灵染咬了咬嘴唇,哽咽着说,“我……我不知道……原本我随阿娘在西街的宅子里住,常太后病重后,不要阿娘近前侍奉,就连常盈姨母也不见,只许我陪伴左右。后来,常太后病逝,阿娘本要向先皇请旨带我归家,可三日后,阿娘就失踪了……”
“失踪?”封蘅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会失踪呢?先皇没有寻过吗?”
“先皇知晓我母亲是崔浩之女后,大为震怒,但因常太后临终哀求,才将我没为宫婢,发配西苑围场饲马。”
封蘅原本以为当年国史之狱已如往事烟云,断想不到影响如此之远,看来当年太武帝的雷霆手段,就连先皇也一以贯之,大约是鲜卑皇室对北方士族久不能除的忌惮作祟吧。
她倒是好奇若是拓跋弘,会如何处置。
“你如何得知本宫在天宫寺?你既是西苑围场的奴婢,又如何打扮成这副模样在此等候?”既然崔灵染坦白了关于常敏的所有事,她必然不该隐瞒如何接近她,又为何接近她。
“昭仪恕罪!”崔灵染慌忙道来,“当日奴婢得罪了建昌王,太后即命人将奴婢驱逐出宫,奴婢无依无靠,多亏天宫寺的僧人收留,是奴婢偷听了主持与慧明法师的谈话,方知昭仪今日会来,故而从大殿尾随昭仪至此……”
“你起来罢。”封蘅向菱渡使了眼色,菱渡连忙将崔灵染扶起来,她才又说,“事关前朝旧事,你也知当年国史之狱牵连甚广,日后休要再提,既然你与空门有缘,就安心在这里生活吧。”
“昭仪娘娘!”崔灵染见封蘅不为所动,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求求娘娘帮奴婢寻寻阿娘吧,奴婢与阿娘相依为命多年,如今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封蘅并非没有动容,然她想起拓跋弘的话,决计不能掺和这些事,于是轻叹一声,“你合该惜命才是,若非常太后求情,先皇再仁慈,恐怕也不会留你性命!”
崔灵染绝望的目光如同被光直射的无处可藏的阴暗,封蘅从那目光中看到了与李蕴微一模一样的怨怼,她背过身去再不忍看,“你好自为之吧。”
崔灵染站起身来,眼见封蘅要离开,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昭仪可知,令尊的第一任夫人是何人?”
封蘅转过身来,困惑地瞧着她。
“是太原郭氏郭洪之女,国史之狱后,清河崔氏无远近,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皆浩之姻亲,尽夷其族。”
“你说什么?”封蘅耳中一阵蜂鸣,她如何也想不到,国史之案竟会和自家扯上关系。
“当年,郭家先后以二女嫁崔浩,一女嫁崔浩弟崔恬,另有小女嫁功曹封辙。”崔灵染红着眼,“如此,昭仪还要事不关己吗?”
“放肆!你这大胆宫婢,竟敢诓骗昭仪!”菱渡低声训斥。
“奴婢是否说谎,昭仪问问封大人便可得知!”崔灵染神情坚定,并无丝毫退却。
“罢了。”封蘅再无旁的话,再不理会崔灵染,可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
“昭仪莫要放在心上,一定是那小宫婢故意胡言乱语。”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