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听着听着我又有些后悔了,当年宋祁让我去挑贴身丫鬟时我怎么就偏偏把絮凝挑上了?
心不在焉低头走路,也没怎么眼前都有些什么人,反正见到人让开就行。但眼前的这个身影仿佛在跟我作对,我往东他也要往东,往西他也要往西,我火了,不耐烦道:"麻烦让让。"
一抬头,惊得我不敢动了。
方执目光深邃地低头看我,看了会后果真让开了。
我不自觉地拉紧了絮凝,说:"没看到是你。"
方执嗯了一声。
絮凝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眼方执。问我怎么了。
我将手拢在袖子里,也不看他俩,说:"没怎么。"
絮凝噢了一声,又要继续跟我聊城西赵大妈家的爱恨情仇。
我掐住她的话头指了指远处的桥说:"你先去那边等我,我马上过来。"
她不解,问我为什么。
"哎呀,没有为什么,让你去你就去,那有这么多为什么!"
絮凝不情不愿地被我赶走了。
方执沉默地走到一旁,一个人面对他的时候气氛又不知不觉变得沉重起来,仿佛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也许可能是因为他是卖棺材的。
我走到他旁边,说刚才去他的棺材铺看他,棺材铺关门了。
方执:"嗯。"
然后没了,他就嗯了一声,也不问我为什么去找他。
这天可能聊不下去了。
我不死心,又问:"你不问我来找你做什么?"
方执:"做什么?"
我:"……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只是心血来潮,只是被那对拿我当挡箭牌的男女气过来了。
我抱着手生闷气,目光望向桥边站着的絮凝,她看到我在看她,高兴地朝我挥了挥手。
我低下头看鞋尖,用我都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方执道:"新年快乐。"
方执不愧是习武之人,他显然听到了,嗯了一声,顿了顿,纠正道:"是小年。"
"哎呀哎呀,都一样啊,提前新年快乐不行吗?等新年的时候我又不能跑来跟你说新年快乐,提前说啊不行吗?"
他笑出声,我疑心自己听错了,忙抬头望他,他笑容不减,伸手和蔼地摸了摸我的头。
柔和的灯火映照在他的脸上,此时他身后的夜空中又绽开了烟花,刹那芳华。
他收回手,我摸了摸絮凝梳得松松垮垮的发髻,认真地对方执建议道:"我觉得,你还是不笑比较好看。"
方执回给我一个冷淡的"嗯"字,然后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封红包给我。
我好奇地接过,他低沉又认真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江惜年,新年快乐。"
我晃了晃手中的红包,捏了捏,好像是铜板。
我问他这是什么。
方执惜字如金:"压岁钱。"
"给我的?"
他点头。
我美滋滋收好,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收到过压岁钱了。
我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新年礼物?到时候我给你带。"
方执摇头说没有。
我有些失落,不死心追问:"什么都不想要吗?我现在还算有钱,应该都买得起。"
他沉静的眸子注视着我,不辨情绪。
"以后再说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但他什么都不说了,我心想这人真的好沉闷,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能看得上。
拿着方执给的压岁钱回到絮凝身边,我心情不错,也不介意她蠢蠢欲动地试探着跟我讲起李大妈和周大爷的黄昏恋了。
我雀跃着走上桥,絮凝讲的热火朝天。
忽然,我听到江尽歌声嘶力竭的声音喊我。
"江惜年!"
我循声回过头看她,一支羽箭破空而来,胸口一痛,我从桥上坠下,坠下之前竟然还能看到江尽歌晕厥的一幕。
冰冷彻骨的河水铺天盖地地向我涌来,呛入气管,涌入肺部,一瞬间竟不知道是胸口的伤口更痛还是呛水的感觉更痛。我眯着眼看着自己吐出的气泡缓缓上升,胸口的鲜血蔓延的很快,很快目之所及的地方都变得一片猩红。水上的世界昏黄又明亮的灯火穿过粼粼水波透下来,与血红的江水融合之后有些奇异的美感。所有风景都在扭曲,整个世界都在扭曲。
我就快要死了。
刹那间好像所有人,事,物都在远去,脑海里走马观花般掠过很多以前没想起的记忆,不是很美妙,我不太想记起来。
我仿佛真的与世隔绝了。
又是一声巨响,恍惚间看到有人不顾一切地游向我,他的头发在红色的江水中四散开来,像是拼命扯着他向水面而去。
方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