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蛋
去了。
到了晚膳时辰,马嬷嬷从后厨提了膳食过来,“咚咚咚”地敲门,“小祖宗啊,该用膳了,你好歹开开门啦。”
小祖宗不开门,也不应声。
马嬷嬷愈加心焦,唤来小德子,让他偷偷爬上屋顶掀开瓦片看看,好歹不能让主子在屋内出了什么意外。
小德子腿脚利索,三两下便爬上了屋顶,轻轻揭开琉璃瓦片往屋内瞄了瞄,这不瞄不打紧,一瞄,惊得他差点从屋顶掉下来。
马嬷嬷伸着脖子压着声儿问:“三公主可还好?”
小德子趴在屋脊上,怔愣地朝她点了点头。
“那三公主在屋内干啥?”
小德子面色犹疑地看了眼马嬷嬷,又朝那孔洞内瞄了两眼,继而轻轻盖上瓦片,顺着琉璃瓦间的空隙蹑手蹑脚下了屋顶。
马嬷嬷仍是悬着一颗心:“三公主究竟在屋内干啥?”
小德子蹙着眉,面上有些不解:“三公主……在写字。”
“你说什么,三公主写字?”马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人不知三公主最头痛读书写字那一套,以她贪玩的劲儿,看到笔都恨不能掰成两截才好呢,又怎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写字,小德子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又不瞎,怎会看错?”小德子摸了摸后脑勺,歪着脑袋思量片刻:“莫非是三公主受了刺激,改了性子?”
马嬷嬷一听小主子被刺激得改了性子,神色大惊,转背就去敲卧房的木门,一边敲一边哀嚎:“三公主啊,你可要想开点儿呀,隔壁那人当真没啥好留恋的,咱们赶紧搬回公主府吧。”
又说:“三公主啊,这城中的权贵公子可都是随你挑选啊,他们哪一个不比隔壁那人强,三公主何必要为恁样的人劳心伤神。”
马嬷嬷一开始是敲门,后来便用屁股撞门,撞得那门扇“哐哐”响,撞得门楣上的陈年灰尘“簌簌”往下落。
“三公主啊,你快开开门吧,可别让老奴这般操心了……”
话未落音,门扇突然被打开,马嬷嬷刹不力道,如箭一般往屋内冲进去,“哎哟”一声,扎扎实实跌了个“狗啃泥”。
少女本还烦她太吵,见她摔了,又忍不住心软,上前一步去扶她。
马嬷嬷摆了摆手:“老奴皮实得很,没事儿,老奴自己能起来。”说完胳膊肘稍一使力,果然稳稳当当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缓了口气:“三公主总算开门了,老奴这就去提膳食。”
“我不想吃。”少女立于门后,手指和衣袖上还沾着墨汁,嘴撅起来:“你出去吧,别再在门外吵我了。”
马嬷嬷苦着一张老脸:“人是铁饭是钢呀,三公主不用膳,到时身子也要跟着拖垮了。”
“一顿不吃又不会死人。”少女抬手就将马嬷嬷往门外推,“你快些出去,我想安静一会儿。”
马嬷嬷挣扎了一下,随后便认命般地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回头朝屋内张望,软榻旁的桌上果然堆放了好些宣纸,有些还被揉得皱巴巴的扔在了地上,上面隐隐约约可见黑漆漆的字迹。
她不识字,也不知从不握笔的小主子究竟写了些什么,软着声儿问,“三公主咋还开始写字了呢?要不……找个先生过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快步推出门外,继而“呯”的一声门被关上。
马嬷嬷被那关门声吓得一哆嗦,摇了摇头,无奈地长叹一声。
屋内的少女气咻咻地将门栓紧,抹了把额上的细汗,手上的墨汁跟着沾到额角,一张晶莹的小脸霎时变成花猫脸,她全然懒得理会,径直回到案前继续写字。
那握笔的姿势是生疏的,写出的字迹也是鬼画符,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写字了,可是容哥哥却能写一手好字,她不想与容哥哥有太大差距,故尔偷偷在屋中备下纸笔想好好地学。
可这纸笔已备下好几个月了,她压根儿就没有“学”的行动,若不是今日来了气性儿,怕是这纸笔发霉了她也不记得看它们一眼。
少女豪放地在宣纸上画了几个大字,不满意,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继而蘸墨重写,再重新将宣纸揉成团扔掉。
从那半卷不卷的纸团里可看到,她前前后后不过在写四个大字:容瑾,坏蛋。坏蛋,容瑾。
如此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好一会儿,直至天色黑尽燃上烛火后,少女方扔了毫笔坐下歇息,垂眸瞄了眼地上堆成小山的纸团,伸腿一踢,将一座大的小山踢成了好几座小山。
她肚子里的火气仍是不得释放,只得咬住软乎乎的唇瓣,恨恨地嘀咕:“容瑾就是个大坏蛋,天底下最大的坏蛋。”
一连念叨了好几声后,蓦地听到后窗处有轻微的响动,好似夜猫踢到了后檐下的罐子。
少女起身行至后窗前,拉开叉竿将窗扇轻轻推出去,想看看外头是何动静,但还未将窗扇推至最大的豁口处,便一眼望见立于后檐下的容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