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一朝离散
浅浅的瓦盆里装满了烧着的木炭,火星儿在瓦盆上方跳跃着,给我们的小屋子添了几分暖意。屋外的寒风拼命灌入墙上的缝隙,试图偷走屋里仅有的温暖。这个冬天是塞浦路斯十年来最冷的冬天。
邻居的鸡尚未啼叫,我和奶奶早已围坐在炭盆边用剑兰的叶子编织着篮子了。我的手指如蝴蝶般上下飞舞,将叶子翻卷成不同的形状。这些年,我早已得了奶奶的真传,编织的手艺不在她之下。
忽然,院子里传来老加勒斯的一声响鼻。我身子一颤,手指竟被剑兰的叶子划出了点儿血。也难怪,我人虽然在屋里,心却有一半在前院。卢弗斯正在那里把成堆的篮子装到驴车上去。
这时,似有一阵强风刮过,然后是篮子落地、四散滚动的声音。我再也按捺不住,便飞奔了过去。
“非去不可吗?”我拉拉他的衣袖说,“天气这么冷,集市上可能没什么人呢?”
他似乎没听见。我犹疑着把篮子摞回原处,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去这一趟值得吗?这天气看样子不会转暖了。”
“我每周都会去集市,十年里没断过。我们家这小本生意就是这样做起来的。”卢弗斯有些骄傲地说,“如果我今天不去,那些老主顾没准就去别家买了。咱们家的生意能做到今天不容易,我可不会因为天气冷就错过一个周的出摊。”
“这我都知道,可我今天不知怎么了就是心里发慌。”我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小时候我只要有事求卢弗斯就总会这么做。
卢弗斯俯下身子,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如果你非得问个明白的话,我就告诉你,我一定要去是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得去集市上赚点钱,好给你买些胭脂。”卢弗斯说,“你今年十三了,咱们过些日子就可以成亲,我的新娘子没有胭脂可不行啊。”
我顿时红了脸,心里却涌起一阵阵暖意。“我要的是和你在一起。没有胭脂咱们照样可以成亲啊。”
卢弗斯握住我冻得冰冷的手说:“其实也不全为了胭脂。上回你不是说你想要一卷希腊文诗歌的卷轴吗?今天咱们要是篮子卖得好,我就有足够的钱买给你了。” 卢弗斯微笑的眼睛里闪着光。
我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他竟然一直记得我这个近乎奢侈的愿望。可我怎能让他为我做这些?
“我是开玩笑的嘛。一个卷轴要五个银币,要是买了奶奶还不得被我们气晕过去。而且我一共才认识不到五个希腊文单字。”我说着,一边掸去他肩头的尘土。“再说,最近帕弗不太平呢。上个月老奥鲁斯去集市上卖鱼干,回来的路上不就被强盗抢了个干净,还打了一身伤吗?”
“傻姑娘,别担心。”卢弗斯捏了捏我的脸颊说,“老奥鲁斯大概又喝醉了才稀里糊涂被人算计。我比他谨慎得多。而且我向你保证,不管生意好不好,到了下午,一看集市上的人们都往浴场那边走,我就收摊回家。”
见他心意已决,我知道再劝也是无用。我跑回屋里,拿了一袋无花果饼放在最上面的篮子里,说:“答应我,别光顾着生意把自己给饿着了。我们等你回来再开饭。”
我们拥抱了很久才彼此分开。
然后我静静看着他把篮子牢牢地固定在驴车上,挥起鞭子赶驴,临出门时还对我回头笑了一下。不知怎得,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刺痛了我。
“哦,主耶*su啊,求你把他平平安安带回来。”我暗暗祷*gao着,想让自己安心一些。
眼见卢弗斯的背影消失在门前蜿蜒小路的尽头,我也只好回屋里帮着奶奶做饭去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或者说是卢弗斯和奶奶把我带回家的日子。每年这一天,奶奶都会尽力做些好吃的。
我们的家很小,那个被称作厨房的地方,不过是在角落里的一个小火盆,上面架一口锅,里面炖着我最喜欢的红豆汤,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两块大麦饼。
我一边听奶奶讲故事,一边往炉子里添柴。奶奶的故事总是信手拈来,又引人入胜。她无论看见什么,总能说出点故事来。此刻她正一边搅拌着锅里的汤,一边说着以色列的始祖雅*各用一碗红豆汤骗了他哥哥长子名分的事。
“这个哥哥为了一碗汤就卖掉了自己的长子名分,真是不值。”奶奶一边摇头一边说,“所以,小维塔,你长大了可别犯糊涂,要永远记得什么是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我害羞地点点头。对我来说,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和卢弗斯永远在一起。我从六岁开始就认定了这件事,就像我认定每天早上太阳会照常升起一样。
我还在为这个念头甜蜜着,奶奶的目光似乎转到了那两只大麦饼上,她又说起了另一个故事,一个关耶*su基*du用五个饼、两条鱼喂饱了几千人的故事。
我从小听着耶*su的故事长大。奶奶总是对我说耶*su爱我,我每次都点点头,可从来不会往心里去。因为奶奶和卢弗斯的爱已经让我很满足了。不过奶奶的虔诚实在让我有些感动,所以她祷*gao的时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