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然而很快楚宁就忍不住了。
顾廷之带来的伤药药效极好,楚宁不仅不再感到头痛,甚至连伤口周边的刺痛都淡了很多。
她一会儿动动腿脚,觉得久坐在地上实在难受,一会儿又摇头晃脑环看这形状古怪的陷阱。
等到周围再也没有令她觉得有趣的东西时,楚宁才勉勉强强收回了视线,沉闷盯着火堆一尘不变的燃烧。
然后她的双眼不自觉就看向了顾廷之。
他坐在火堆另一侧,看着起起灭灭的光。
光线温柔地印着他的侧脸,就连眉上那一小道伤疤似乎都柔和了很多。
火苗跳跃,在火中,也在他温亮的眼中。
楚宁裹在他宽大的外衫中,突然觉得顾廷之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讨人厌。
起码他在找到瑶悦后,还来找她了。
甚至还随身带了伤药给她包扎伤口,又正人君子地给了她外套。
就算脾气差了点吧,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他没有抛弃她回营地,还陪她在这里等人寻来的份上,也是可以原谅的。
“顾廷之……”
楚宁想了很久,才决定主动打破僵局,张口唤了顾廷之一声。
然而在顾廷之看过来的瞬间,她又突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继续对话。
似乎自从顾廷之回来以后,两人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在私下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话。
楚宁有些紧张。
是要问问他,什么时候和瑶悦行大礼吗?
这种问题问瑶悦就好了,问顾廷之,总是有点奇怪。
那表示一下关心,问下他那沾了灰就要倒的病好了吗?
没好的话应该也不能来这儿找她了吧。
不然问问他,这几年在西羌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这简直就是废话,谁打仗不吃苦受罪的,更何况他去的时候年纪还那么小。
那要问点什么呢……
“将军府里的梨花树,瑶瑶说是你让砍的,”楚宁开口接道,神情真挚充满好奇,“为什么啊?”
顾廷之看着她短短几个瞬间,神情变化丰富多彩,已经起了好奇。
但他没想到楚宁却问起了将军府的事,一时有些无语。
他侧过身子去拨弄火堆,以掩盖自己的不自然,平淡答道。
“安全。”
他顿了下,还想解释下去,却不知从何讲起。
似乎在此刻,他才意识到五年不通音信,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想解释一个小小的行为,背后竟有那么多事需要告诉她。
他想说,是因为在西羌的时候,有北戎探子躲在了军营附近的树上探听军事。
军营旁的树,早在驻扎时就砍得差不多了。
顾廷之抵达的时候,只有几株好不容易才长起来的幼树,在西羌的风沙里摇摇颤颤。
幼树与那棵共生在永安侯府里的大树截然不同。
枝桠矮小,甚至连叶子都没有几片,看着可怜极了。
顾廷之刚带着行李抵达,见这树桠就无端想到,如果楚宁看到这几棵树,定然会觉得砍了它们很可惜。
就留着吧,左右也藏不下人。
那时他望着幼树,满怀希望,甚是有些天真地想,祖父这次把他带来,定然只是让他磨练一下的。
等到过几个月战事安稳了些,祖父就会把他赶回家。
到那个时候,这树也长到能藏人的大小,就可以砍掉了。
他会带一枝树干回家,然后告诉楚宁,这几棵幼树的命运和它们的故事。
可是谁能知道,几个月后,顾廷之都已经变成千夫长,他也没听到祖父让他回去的消息。
那几棵树似乎被人忘在了脑后,直到一日帐中例会结束,顾廷之猛地在沙地上看到树上投下的人影。
北戎派来的探子格外矮小,甚至不如寻常女子的个头,最多只有八九岁孩童的高度。
索性从探子身上没搜到什么,顾老关押了探子,又令人砍了那几棵树,便罢了。
顾廷之亲自监督手下,看着树被砍断,锯成柴木。
他拿走了最好看的一枝。
将军府的梨树并不算高大,甚至当初他在和瑶悦说要砍掉时,瑶悦都觉得没有必要。
可是瑶悦要在将军府里待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不能冒着再有探子躲在树上的风险了。
他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回家的念头一拖再拖,拖上五年。
顾廷之看似在挑起柴火避免火堆灭掉,眼尾余光却在追着楚宁,隐隐期待她追问下去。
然而楚宁似乎并不感兴趣。
听到他简短的回答,楚宁轻轻“嗯”了一声,便又蜷缩在角落里。
她怔怔盯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