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您已经看到了吧,这就是圣堂教会的态度。这就是圣堂教会对待魔术师的态度。”黑桐纱月的脸上是淡淡的笑容,“白衣的经理人不过是哨兵,而代行者们不会太远了。你们会使用魔术改造土壤和材料的事实,已经无法隐瞒了。”
恶魔继续低语。
“要知道,代行者们解决的方法就粗暴得多了,搞不好会直接把雨林烧穿吧。”她环顾整个村子,不过五六户人家的规模,很有可能是某个不入流的魔术师家族为了研究或是躲避追查而隐居的据点。
首领用防备的眼神看向女孩,想掩饰被说中痛处的慌张。原本他们的家族就是因为研究停滞魔术被圣堂教会发现,最终仓皇逃离了无情的火焰和子弹。
“我们一直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才隐藏行踪。之前愿意和早川合作也是因为他只要未加工的原材料。不像教会,他们想要的是经过魔术处理的土壤,一直盘算着收购土地然后直接控制我们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全新的可能性在眼前展开,可她需要这么做吗,不如说,她想要这么做吗?
从被夺去记忆能力的那一天起,她就难以为自己思考,只会回应他人的要求和期待。一直以来,她的唯一目的就是在这世界千千万万的人中找到自己曾经的碎片,曾经的存在。学习魔术也好,接受雇佣也好,都是为了接触人类,过滤他们的记忆。至于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愿望,这些早已消失在五月的森林深处了。
她略微侧过身,苏格兰纤长的身影隐藏在树叶与蕨草之间,表情晦暗不明。
黑桐纱月应该回应他的愿望。不,作为镜子,黑桐纱月应该“映射”他的愿望。
原本喧闹的森林在这个瞬间不可思议的安静。首领看向她虚无缥缈的笑容,一阵寒意自背部爬上大脑。
【————,————。】
明明没有听懂语句中的每一个发音,却理解了它的意义。
眼前一片漆黑,没有痛觉,没有意识,只有恐惧细心看护着他。
似乎有什么东西永远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了。灵魂的碎片四散而去,黑暗之中有一双手裁剪着他的记忆。不可以,不能够再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作为魔术师的存在只会一点点被夺走,但是身体不能动弹,意识无法上浮。
“魔术师悲伤与哀叹的宿命,就在此刻停止吧。”
潮水退去,海滩上只剩下他支离破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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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沉默地刨了一个土坑,将经理人罗德里戈草草埋葬。在这样温暖的雨林里,尸体不需要多久就会开始腐化。
“您看起来并不高兴。”黑桐冷不丁地开口。
苏格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回去再说吧。”
他们绕了点路,从另一个方向回到了萨尔瓦多城内的住处。身体与精神上的疲惫驱使他们尽早休息,然而他们还各自忙碌着。
苏格兰在向组织上报情况,而黑桐纱月则在窗台边捣鼓着什么,时不时望向大教堂的方向。他们默契地没有询问对方的行动。
微弱的虫鸣充当了夜晚的背景音,而套间中的二人无法入眠。苏格兰小心屏住呼吸,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探听另一张床那边的动静。
“苏格兰先生,为什么要当狙击手呢?”
他呼吸一滞,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引起短暂的疼痛。
被发现了。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把黑桐纱月看作误入歧途的女孩了,目击超自然现象带来的恐惧,亲手送葬的愧疚以及自己接二连三的谎言,一切的一切都在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他发出了自嘲的低笑:“也许是因为懦弱的我想着,用狙击结果目标就可以减少罪恶感吧。”
另一边没有马上做出回答。哈哈,很合理的反应,原本自己还想着什么把她送回更加正常的生活,结果他连干净利落地完成任务都无法独自做到。
“如果痛苦的话,为什么不忘掉这份记忆呢?”
孩童般的戏言,却叫他难以招架。他没有忘记,现在自己是组织的苏格兰,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显示出太多的抵抗,也许像琴酒那样习惯于此会更好。但他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向她诉说更多?
“不能忘记。如果无法背负这样的罪孽,我也无法在组织中立足。”他只好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黑桐纱月见识过太多忘记自己回忆的人。因为太过痛苦了,因为情感和理智都无法再容忍这种不协调了,所以通过忘却来保护自己。但他却不愿意。
她前往巴西的航班上,她就采集过苏格兰曾经忘却的回忆。那是一段悲惨的童年噩梦,躲在衣柜中无能为力的自己,在衣柜外被残忍杀害的父母。然而即使跨越了如此的苦难,他依旧选择将悲伤藏在心中,依旧愿意救下她。
“可您又为何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