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茕白兔1
她打完了,心里就痛快了,觉得妹妹最听自己的话,是必然能够同他们疏远的。
然而过了两天,白兔帮家里喂了兔子,正提着一兜的兔子粪往外走,忽然看见妹妹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出去,跟几个小孩儿在嘻嘻哈哈地玩。
她阴沉着一张脸走出去,把一张小脸绷得铁青。
妹妹被一个半大的男孩子抱在膝盖上,乱七八糟地问一些话逗着玩儿,她回答一个问题,那男孩子就给她一个东西。
这是白兔最看不得的,她们穷,可不是叫花子!不稀罕别人手里的东西!
她怒气冲冲站到了这两人面前,妹妹惊慌地从男孩子膝盖上跳下来,喃喃:“姐姐。”
白兔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啪”一声巨响,把这小孩儿打得掉了个个儿。
“哎!”那男孩子攥住了她的手:“你打她干什么?”
白兔反手“啪!”一声又打在他脸上,也是一声巨响,把他给打蒙了,瞪着她半响没说出话来。
“走,走!”白兔拽妹妹,那男孩儿说:“我叫许长,长短的长,喂——”
白兔扭过来瞪他,许长蹲在小山包上,笑出雪白的牙齿:“别打你妹妹了,喏,也给你吃个糖。”
白兔抓起他手里的糖,摔在他脸上:“吃你妈的头!”
她气哄哄地回去了,让妹妹罚站:“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村长的儿子,就是那个村长!那个死了媳妇的村长,都怪他,我们才被笑!你还同他玩儿?你要不要脸?”
她总是骂“要不要脸?”,把这一句话挂在口头上,因为白兔要做最要脸的人。
因为妹妹是不大要脸的,而白兔的娘,那个叫春有的女人,也没什么脸。她天生的脊背不好,总是弓着,总是笑。一副憔悴的模样,黑黑的,不漂亮,看着也不能干,就靠养兔子,卖兔子过活。
春有是外来的女人,在此处没有父家兄弟,无人撑腰,因为又穷又丑,也没人愿意娶她。
村里年仅六十的老汉倒是乐意,然而他提着鸡鸭来了一次,就被春有赶走了,因为老汉一双眼睛盯在她们姐妹身上,左一句白嫩,右一句条顺。
春有拎起他提来的鸭子,把鸭子挥舞成了一个旋风陀螺,把老汉打了出去。那是白兔记忆中春有身手最利索的时候。
老汉拉不下脸,站在门口骂:你这老娼妇,被城里人玩烂了赶回来的!不要脸的东西!老子来是看得起你,你装什么装,你养那两个女娃,不是为了给男人弄那事赚钱,是为了什么?谁捡两个女娃回来养!
白兔在门里听着,春有站在门口,背不太直得起来,与他对骂:老不死的东西!烂了□□张嘴就屙屎!想娶老娘,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娘就是把她们养成天仙,飞到天上去,也轮不到你多看一眼!滚!
老汉在门口吐一口浓痰:不要脸!
春有没往自己门口吐痰,她火冒三丈,端起地上的水盆,追着泼那老头身上:“死去吧!”
妹妹坐在地上摸兔子玩儿,专心致志的,可白兔像是被人扇了几耳光。她常常听人的嘲笑讥讽,大人说的话,她都听懂了。
她总认为自己是与妹妹,与娘浑然一体的,不要脸这三个字,如同被烧红了的烙铁,呲啦啦响着,穿透春有,一直印到了她的脸上。
娘没有不要脸,她好端端的养着兔子,她也没有不要脸,她好端端地带着妹妹,在山上割草。
可忽然间整个村子里就传出来了,说春有是个浪货,又浪又狠毒,还是个老巫。
那老汉去了她家一次之后,第二日就无缘无故地死了。说与春有无关?没人信!
她不是还让那老汉去死么?那就是在咒她!
白兔想了想,觉得自己家住在山上,又不同村里人住在一块儿。怎么骂架的话一下子就传到村子里了?
她觉得必然是那经常来她家附近晃荡的几个小孩,许长等人大嘴巴,将当日发生的一切都传了出去!白兔一下子又羞又恼,完了,这下他们都要说她们不要脸了!
她要报仇,于是特意空了半日出来,草也不割了,抓着小柴刀,恶狠狠地堵在路上。看见许长,她大叫着扑过去,又踢又咬,许长比她年长,身子骨长得比她结实,一把就将她拎起来:“你发什么疯?”
“都怪你,都怪你!”她疯狂踢打:“都怪你家!都怪你爹!”
许长没生气,他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手任她踢打。
他穿着一身书生气的长衫,怀里穿着书,白兔把书打掉了,气喘吁吁地蹲下来,看着地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许长回答:“书。”
“什么是书?”白兔用脏兮兮的手,翻开了干干净净的书页,在上头一按一个手指印:“这上头还有画儿呢!这画的什么呀?”
她突然被新鲜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许长把书捡起来拍拍外面的灰尘,说:“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