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剖心扉
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一块接一块的染血纱布,于淑慎不敢想象,若四妹妹有个三长两短,她该当如何。
她以手掩面,堕下惧怕的泪水,她害怕自己受牵连。
袁曳心如刀绞,克制住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递给她一方素帕,如鲠在喉道:“没事的,她会平安的。”
她无力摇头,却无法言明自己落泪的原因。
袁曳未收手,固执地保持着原动作。
良久,他突破与她之间那道透明的屏障,攥住她捂住面颊的双手拿下来,小心翼翼拭去点点泪珠,“四妹不会出意外的,你信我。”
目光相接,于淑慎读出一种坚定的情绪,她心慌难捱,选择放弃理智,相信他一回。
袁曳心乱如丝,恨不能放纵爱意滋长。
他微不可闻叹息一声,扭头悄声嘱咐云光两句,继续盯紧门扉。
云光悄然退出人群,火速牵了马径投于府。
半个时辰过去,云光携哭喊不迭的李姨娘回来。
于淑慎闻声回望,眼底的惊惧溢出眼眶,遍布整张脸。
李姨娘隔空对上她的注视,张牙舞爪飞扑过来,不住指责她狼心狗肺。
她百口莫辩,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任由李姨娘打骂。
袁曳胸中燃起怒火,一手捏住李姨娘挥舞的手臂,重重甩出去,接着侧身护住她,寒意爬上眼眸,“这里是袁府,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李姨娘不肯罢休,却碍于他的威势不敢向前,边哭嚎边唾骂:“止儿有你这个扫把星姐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的止儿要是有个好歹,我赔上这条命也要跟你讨个公道!”
容婉忍无可忍,挥手叫停这场闹剧:“够了!你闺女在里面受苦,你这个做娘的在外面撒泼,我看不是有淑慎这个姐姐倒霉,是有你这个是非不分的亲娘倒霉!”
袁曳冷脸瞪着李姨娘。
他本意是想让于淑止醒来第一面见到的就是自己最亲近之人,好慰藉丧子之痛,不想李姨娘竟不知好歹至此,胆敢侮辱淑慎。
他凝眸直视李姨娘,缓缓开口:“你最好安静些,不然我可不敢保证,里面郎中受到干扰会不会手抖。”
李姨娘瞠目结舌,乖乖闭紧嘴巴。
这个败家子,仗着自家有点权势谁都不放在眼里,上回大闹过于府,这回真给逼急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为了止儿的安危,她忍了。
又是一个时辰,紧掩的门扉略略松动,郎中缓步走出。
于淑慎受尽煎熬,拖着僵直的双腿冲在最前面,问:“她……怎么样了?”
郎中年过半百的脸上写满疲惫,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说:“大人的命保住了。”
简短一句话,犹如冬日的一缕阳光,照亮她晦暗的心房。
她喜极而泣,对郎中又是道谢又是鞠躬。
她转忧为喜,袁曳也跟着高兴。
李姨娘一时有些恍惚,紧着眉头向郎中确认:“大人的命保住了,那腹中的孩儿呢?”
于淑止遗传了母亲柔媚的五官,郎中一看便猜到了李姨娘的身份。
他心有不忍,奈何木已成舟,于是如实告知:“母体太过虚弱,如不弃小保大,恐是一尸两命。”
李姨娘喃喃自语,郎中见多不怪,继续尽自己的职责叮嘱接下来的一应事宜。
忽而,李姨娘攀住郎中的小臂,眼含泪光嘶吼:“你们都是一伙的,串通起来加害止儿!你赔我的外孙,拿命赔我的外孙!”
李姨娘力气奇大,郎中老胳膊老腿怎堪承受,一屁股摔在地上。
袁曳十分头疼,以身躯隔开李姨娘,随即招来几个小厮命令把她拖出去。
于淑慎顾不得这头的小打小闹,抽身夺入房内,查看于淑止的情况。
妙春正拿着一块儿汗巾给于淑止擦拭面颊,她近前点点妙春的后肩,妙春会意,端着水盆退下。
“妹妹。”
榻上之人轻阖双目,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宛如秋日飘零的落叶一般,生气全无。
她将将放下去的心再次揪起来,探手去试于淑止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
“二姐姐……”气若游丝的呼唤飘来,于淑止撑开眼皮。
于淑慎立马回应:“我在呢。”
于淑止环顾四周,恍然低语:“原来……我还活着。”
“妹妹,别说傻话,你当然还活着。”于淑慎心有余悸,立马拿话堵住她不吉利的想法。
今儿躺在这儿的若是于淑惠,她巴不得于淑惠赶紧去见阎王爷。
但四妹妹不一样。
四妹妹没有为难过她,如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希望四妹妹能逃过连家这一劫,好好活下去。
于淑止凄惨笑笑,不经意抚上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