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勇夺闽州(中)
月老庙的寮房那几个老人在过午的时辰回来了,山岱忙不迭去请,未到后院,就发现气氛有些古怪。
低低的痛呼声夹杂着笃笃的捣药声,在渐渐平息的风雪中显得格外凄切。
山岱往后院去,只见到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先生坐在门槛上,缩着身子颤巍巍地捣药。
“老先生,这是怎么了?”
虽说叛军驻扎此地,而且颇有凶悍残酷之名,不过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对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下手吧。
见有人来,捣药的老先生抬起脸来,神情略显惊讶。
老先生警惕得很,直到山岱自报家门和来意,确认了不是坏人后,他才放松地说起起因。
上午山下村里一个老寡妇连哭带求找上门来,说她家才九岁的男孩被抓去作了壮丁,他们三个老头本来正在屋里收拾架子上的书,闻言连门都没掩上,披上外袍就跟老寡妇救人去了。
人是捞回去了,只不过几个老先生据理力争中,也挨了几个军棍。
寻常人挨个几棍子身强体壮没什么事,可几个老先生古稀年纪了,一把老骨头哪里受得了这个,伤了之后光从短短的石阶互相搀扶着爬上来,就花了整整一个时辰。
山岱不免唏嘘,回去和神川禀明了这事,就吩咐人送了上好的伤药去了。
今日什么事儿也没做成,神川用过晚膳后,点上沉香,早早上床歇息去了。
后半夜睡得不大安稳,本来以为是梦里号角与鼓声阵阵,引人神思不属。直到马蹄声点点地打在地面上,弄得山上都在震颤,神川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窗外朦朦胧胧还有兵甲相交的声音传来,神川蹙着眉将帘子撩开,声音还哑着:“外头怎么了?”
外间守夜的婢女赶紧倒了一杯温水端进来,有些紧张地伺候神川喝了水,一边道:“山下好像打起来了。”
大小姐休息时是不喜别人打扰的,尤其讨厌吵闹的声音,往常在京中本宅歇息的时候,是连院子外头路过的仆役都要绕道的。
婢女伺候得小心翼翼,生怕大小姐不高兴。
神川此时倒没有被吵醒的脾气,只是大感荒谬。
山下可是叛军在闽州的主营将乐,他们的将领林甘也在此地,前线三大城围着这里做防守的,怎么可能在这里打了起来?
这声响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一直到黎明破晓,声音才渐渐熄了,神川自然是一夜没能睡着。
约到卯时三刻,左右天亮了也睡不着了,干脆起身洗漱。榻上开了半页窗,她就这外面泄进来的光,泡了一壶热茶。
又过一刻,院外传来细细的人声,很快就有婢女来传话道:“外面来了一位副将,说是林甘将军昨夜打了胜仗,生擒了陈朔将军,正要办庆功宴,邀请您去参加。”
在自己的领地?抓了陈朔?
“不去,打发了吧。”神川摆摆手,对此没有丝毫兴趣,“去把山岱叫过来。”
山岱随侍身边,自然算是半个耳目,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多少应该知道点苗头。
山岱来得很快,看来也是被那动静闹得彻夜不眠,不过他并非独自来的,跟着的还有她的老师,崔先生。
崔先生现在正在花厅的暖阁里头等着
这一身中衣自然不能见人,神川换了身衣裳,又叫侍女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垂髻,这才披上狐裘去花厅。
这夷山别业算是她三叔的私产,故而修得没有江南样式的灵秀,占地也格外广,从她的寝屋快步走到花厅,足走了两刻钟。
才到外头,就听到几声颇为愤慨的“竖子”“小人”,神川推门,一股热气铺面而来。
崔先生坐在长椅上气得满脸通红,陪着他来的,神川的同门师兄何初归正温声细语地劝解。
山岱侍立旁侧,抬眼就见她进来了。
“大小姐。”
“老师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气?”神川脱了狐裘,指指窗户,叫山岱打开散散热气。
何初归道:“气瑞王呢。”
崔先生气哼哼,道:“你们神家也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国家平顺的时候你们给圣人当刀,生民辛苦的时候,你们又当王八一样缩起来!”
“老师,神家祖训如此……”何初归刚开了个头,就被崔先生瞪了一眼。
神家的组训是不得干涉政权更迭的大事,全心全意服从每一任坐在皇位上的圣人,这是神家这样钟鸣鼎食的世家能一直传承五百年的根基。
在这样的战乱中,旁人流离失所,满心惶恐,她却能够在敌营中安坐如山,正是倚仗着神家的祖训。
神川垂头听着崔先生□□神家,没有表态。
她是神家未来的家主,身上系着的不是自己的梦与良心,而是整个家族的荣辱与命运。
看她这样,崔先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当初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