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
第一次在铜镜中瞥见这副容颜时,苏怀谙尚在病中,无意间抬眸,见镜中苍白美人微笑中夹杂着病态,极致凌乱妖异的美,一瞬间她骨头都酥了。
然而下一瞬,她就在美人的眼中看到了诡异的痴迷之色,她愣神了许久,终于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脸。
那一刻她恍惚有点明白谢渊的偏执,一朝拥有年少惊艳的白月光,自然是宁可抢来的一抔月色捏碎在手里,也不愿分与他人丝毫。
“娘娘近日总面有忧色,可是有烦闷的事?”罗幕一边侍弄她的长发,一边察言观色问。
苏怀谙笑了笑,没有答话。
“如果娘娘还在为见不到故人而烦恼,那奴婢以为倒不值得。”罗幕一手执梳为她打理鬓发,低声劝谏道。
所谓“故人”,自然是指谢琼。
苏怀谙饶有兴趣地侧过头,是谢渊授意她过来叮咛敲打她?
“罗幕知道娘娘是重情之人。”侍女委婉道,“可无论娘娘是有情还是无意,如今势该当断则断。试想日后若真由旁人篡了位,难道他会继续立娘娘为王后?就算那人愿意,左右的大臣们也未必准许。”
罗幕越说身子伏得越低:“倘若真有那一日,娘娘金尊玉贵之身,却不复万人之上之实,该如何自处?”
苏怀谙不动声色地听着,罗幕言辞恳切,巨巨锥心,属实看不出是谢渊借口说与她听,还是大宫女一心为她着想,才斗胆相劝。
不过,谢琼实非良人,这点她倒是清楚。
原书中女主其实也曾有出逃成功过,她逃到洛城寻求谢琼的庇护,却没想到谢琼早已疑她有了二心,更介意她怀过谢渊的龙嗣,还半推半就地娶了她妹妹……
原女主痛心失望之下,赌气走进谢渊安排的圈套里被他夺了回去,这才有了后面谢琼追妻火葬场、谢渊发疯拔剑与她殉情的事……
总之,就很离谱。
“世子于我,早已如冢中枯骨一般,何来有情之说?”苏怀谙冷静地否认。
她自然不会把真实想法全盘托出。
“娘娘既如此说,那奴婢……便安心了。”罗幕似有疑虑,但未再多言。
“你倒是有心。”苏怀谙抬起她的下巴,微微一笑。
罗幕正低着头,猝不及防被她抬起脸来,表情一时无措。
“不过,我喜欢你直言相谏。”苏怀谙伸手将她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温和道:“往后若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是。”罗幕伏低身子道。
“我乏了,你先退下吧。”苏怀谙容色倦倦。
罗幕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门外伫立着静默如石像的卫兵,她整个人陷在阴影里,神情看不真切。
她隐隐感觉王后同往日不一样了,又说不明白哪里异常。
许是神色,许是语气,许是某一个微妙的细节。听说人大病一场或遭受刺激后会性情大变,兴许王后也是如此。
不过,那又如何呢?侍女的脸上浮起森冷的笑意,她原先只是主子的面都见不上几回的二等宫女,得亏王后的殿前女侍们全部犯事被诛,不然怎轮得到她青云直上。
只可惜了珠帘,罗幕的眼前浮现出女孩天真纯稚的笑脸,还有她临死前恐惧到麻木的眼神。也许一直到死,她都不知道她那“温柔心善”的罗幕姐姐,就是万恶的告密者。
现在你知道了。罗幕对着黑暗的虚空说。
她发出细微的叹息,一个依靠着王后的荫庇就幸存多年的女孩儿,又怎会明白她这种互相残杀才得以苟活至今的人的卑劣和野心呢?
罗幕摇了摇头,把这些纷乱的思绪置之脑后,转身下塔。
另一边,苏怀谙贴在门内听了好久,终于听到了侍女离开的动静。
在反复确认外面只有守卫没有宫人会贸然闯入后,她用细如蚊子的声音轻轻唤道:
“系……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