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糗
訾朝鼋明十五年秋,西征大捷,靖西王顾疆率军班师回朝,途中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迎。行军数月,今日已达京城。
京中一不起眼的宅邸内,施晚瞧着镜中梳小厮头,着下人装的俊俏“男子”,俏皮地朝贴身侍女绘樱眨了眨眼睛:“如何?”
绘樱看着她红了脸:“小姐,太俊了,老管家眼毒,一眼就看出是您扮的。”
施晚又翻出个假胡子粘上:”这样呢?”
“……您别为难我了。”绘樱眉毛揪成一团:“这种日子,不该出去的。”
施晚的兴致所剩无几,她将假胡须从唇上撕下,恹恹地坐在梳妆台前。
“靖西王征西凯旋,这天大的喜事,人人看得,我怎就看不得?”
“小姐,凯旋队伍里全是男丁,您这……不合适。”
绘樱将施晚胡乱扎上的发髻散开,细细地重新梳理:“真那么好奇,等老爷回来,让他跟你您讲讲呗。”
“你说去问爹?”
“是啊,战事告捷,皇上要宴请文武百官。王爷目力好,定连王爷脸上有几颗痣都能看得真真的。”
施晚轻声嘟囔:“谁要看那老头子啊,我明明是……”
绘樱哪里不懂她小姐的未尽之言呢,她分明想看的是靖西王家的二公子——顾希桢。
说起这位顾世子,他在京城里的名声可不比他爹小,只不过比起他爹靠卓著战功累下威名,他的名声要清雅许多。
三个月前,施晚随刚提拔为京官的父亲进京,人还在马车里坐着呢,沿路百姓关于顾世子的讨论就往耳朵里飘。
“顾世子此次随军西征,要是出事了可如何是好……哎哟,我这心都揪得紧……”
“那么俊的人,又如此有才气,老天哪舍得为难呢,放一百个心,他呀,肯定没事。”
“你说,世子尚未成家,今上怎么就派他……”
“打住打住,这种事儿哪是我们能说的。”
“我倒是有所耳闻,三公主属意世子,怕不是等他随军回朝,这婚事就提上议程了。”
“你懂什么,”听见是男人的声音插进她们的讨论,这些姑子们免不了语带嫌弃:
“世子不恋凡尘,一心向贤,不像你们这些臭男人,满脑子都是裤腰带上那点儿事。”
施晚对这位顾世子起了十足好奇,偏生她入京时间不巧,人早在一个月前就离京了。
如今靖西王班师回朝,随军的顾希桢也在队伍中。
施晚为了瞧瞧此人模样,甚至想出了假扮小厮混出去的歪主意。虽然绘樱把她的主意否了,但施晚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绘樱,那只镶绿宝石的簪子呢?我今日要簪那支。”
“小姐,您不是嫌重吗?早收进杂物阁了。”
“可我今日就想簪那支。”
“……”绘樱无奈叹气:“好吧小姐,您先等着,我这就去找出来。”
她的人影一消失在转角,施晚立马起身将头发盘起,戴上小厮帽,混进下人堆,从侧门溜了出去。
亏得老管家也在外头看热闹,不然就算她那小猫崽一样的身形也瞒不过他一对鹰眼。未免被他逮着,她刻意跑到离家隔了几条街的地方。
黑压压的人群将她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她环视一周,看见了街边垒起的木箱子,最高的地方跟屋顶齐平。
她眼睛一亮,屋顶上肯定没人挡着。
施晚身子纤瘦,很是轻巧,轻轻松松地就借着木箱子攀到最高处。
这儿视野极佳,她可以看见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大队人正往这儿来。
大面的旗帜在队伍中随风招展,却分不掉围观人群半分的注意力。
所有人的视线都难以控制地投向队伍中那骑在马上却未着盔甲,只一身玄袍的人影。
他身姿挺拔,即使看不清脸也觉扑面而来的清贵气质,在一群身着重甲煞气冲天的将士中,不仅未被压制,反倒更显超然。
施晚眯着眼睛,想看清楚,却忽闻身边瓦片咔哒一声轻响。
她侧过脸一瞧,正与一个通身雪白的毛团对了个正着。那毛团浑身毛发炸起,冲着她哈气。
原是一只凶悍的猫咪。
猫咪的脖上系了一个金铃铛,皮毛油光水亮,俨然是家养的猫,却不知为何对施晚一副敌意满满的模样。
她小心地挪动身体,尽量与那猫拉开距离。
“玉珠!下来!”
下方突然有人朝上方大喊,猫陡然受惊,绷紧的后足一蹬,本就蓄势待发的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往离它最近的施晚扑来。
施晚见那利爪离自己越来越近,忙往边上闪躲。
可她忘了自己坐在屋顶,这一大幅度地晃动身体,当即手下一空,打翻一大片檐边的瓦片,整个人从屋顶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