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迷雾
美男子,即便讶异起来也丰神俊朗生动好看。
可这生动落在青黛眼中,便成了碍眼可憎。她咬牙道:“三表哥不必强调难看二字,若不是你带走了所有的妖卫,害我独自留守王宫,我又怎会如此。”
稚淮弯腰凑近,果然瞧见青黛眉心下被污藏的一点花红,这才弯眉笑道:“原来误会,倒是表哥的不是。”
青黛一把推开他过近的大脸,气哼哼道:“本殿这就去梳妆,必定艳冠群芳。”
稚淮送她至殿门,温声道:“表妹已经是了。”
说完,他还在青黛乱糟糟的脑袋顶上摸了一把,惹来一阵怒骂。
与青黛一共离去的,还有包扎完毕的几位医者。他们深深折腰,向这位鎏金华冠的三殿下恭敬行礼,沉默着告退。
夙尾如医者所言,已经能够起身,即便妖力十分虚浮,她依然欠身行了大礼。
稚淮连连摆手,笑道:“夙洞主与我又不是初识,何须如此客套。”
夙尾顺着稚淮的指引,共同落座小几,真挚道:“多谢三殿下。”
稚淮的目光在她包扎的左臂顿了一瞬,实诚道:“若是为了医治倒不必谢我,这是王上的安排。若是为了王上也不必谢我,因为我对这些一无所知。”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案几,笑容淡了许多,“事实上,我从被调离行宫到领命回来,都是听从王上的旨意,回来后才知王宫内竟发生这样的大事。”
夙尾看着稚淮手指上的薄茧,那是终年握笔留下的痕迹。身为妖界的下任主君,听闻他每日都要处理公务好几个时辰,半年前,就是由他亲手,写下一贴请柬,送往青山洞府。
她收拢心绪,淡声道:“今日之事虽非我所愿,却因我而起,抱歉。”
稚淮安慰道:“是邙柏胡来。他一敢私闯内殿,二敢纵使莽蚺,三敢毁坏王宫……即便事出有因,却也忤逆了。我已将他扣下,等重伤恢复后再做处理。”
夙尾嗅出其中偏袒的意味,而她恰恰是获利方,不由微讶了一下。
稚淮又道:“邙柏今日利用妖王宫的禁制埋伏于你,说来与我也有些联系。”
夙尾闻言抬眸,清冷的黑眸流露出波动神情。
只见他端正肃容,认真道:“夙洞主的请柬由我亲下,却不是圈套,临时消失也并非蓄意。今日于我确为意外。只是不知,有谁算准了这一切,竟还协助邙柏引渡莽蚺,躲过西荒与妖都的盘查……”
他又敲了敲案几,“不知夙洞主可有头绪助我调查?”
夙尾蹙起烟灰长眉,费力思索了半天,才歉意道:“我一介下妖,倒不知还得罪了什么大能,有如此手笔。”
“未必是冲洞主来的。”稚淮声音逐渐发冷,“此人设计毁我王殿,破坏寿宴,惊扰城民……显然城府深沉。只是不知他搅起这般风雨,最终想做什么。”
夙尾看着他,没有吭声。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稚淮,那是个偷窥的夜晚。那人给她喂下洗骨换髓的丹药,看她痛得地上打滚,心情极好,便提着她四处溜达,正好瞧见稚淮安排手下,阴狠决绝地除掉了一位白日唱反调的王宫领主。那人那时说,稚淮此人,看似开朗疏阔,实则城府极深。
此刻城府极深的三殿下,坐在她面前,构建出另外一个城府深沉的人物,不免叫她觉得好笑。
但她忍住了,垂下头,表现得深信不疑。
一只玄雀忽然展翅飞入,落在稚淮肩头,清脆鸣叫。
夙尾的目光在它的尾羽上流连。玄雀此鸟,品级虽低,苍青的羽翅却含光如锻,十分美丽。她的青山洞府便收集了一枚,与这只颜色差不多。
玄雀叽叽喳喳汇报完毕才发觉自己被盯上,吓得嘤鸣发颤,展翅而逃。
倒是胆小。夙尾垂眸。
稚淮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王上更改旨意,寿宴不必转至行宫,在外殿选个地方将就。那我先行布置安排,半个时辰后,还请夙洞主自行前来。”
夙尾立即起身送行。
稚淮来也匆忙,去也如风。不过眨眼,偏殿便只剩下她一人,独享静谧。
她站在窗边,看外头黑金连绵的宫檐,沉沉得好似岿岿山峦,将她包围。
她缓缓闭目,在这片压迫中,思索近日一连串的事情。
首先是半年前,她收到了妖王的寿宴请柬,由三殿下稚淮亲笔提下。这件事,便充满了古怪。
无论是稚淮,或是妖王,都没有理由,邀请她来参加只有五域十山才配进入的场地。
妖界的尊卑规矩虽不如人族琐碎,却也在万年诞育中,自成体系。按血脉来说,她只是最低微的山野下妖,按能力而言,彼时她还未夺得白崖族印,不足登台。
她问过那人,是否安排的任务,却被否认。他说,此事并不知情,不在他预料之内。那时她观察了他的反应,觉得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