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上

头仰望着这只座头鲸的星玖月莫名地觉得，它是在找自己。

或许是因为它好像看到了她，这才给了她这种感觉。

从巨兽的瞳孔中，她看见了站在甲板边上那个半模糊的身影。那看着像是上一辈子，年仅19岁的她。她仍穿着一身黑色的战斗服，只是没有再带头盔。

星玖月看着那瞳孔中的自己，下意识向着围栏走了几步，随即顿住。

面前，海浪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回响在耳侧，隔着一条栏杆，她在与鲸鱼对视着。

它无疑是这片海域中的霸主，有着庞大且深邃的身躯。记忆中，可以刺痛人皮肤的黑色海水，打在它的身上也只是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浪花，可是……

很疼吧。

一定很痛苦吧。

不然为什么，它望过来的眼神里，会充斥着这么多的悲哀与沧桑呢？

看了那么久蔚蓝清澈的大海，星玖月都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曾经那在她印象里的大海，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了。

但这个梦的出现，又好像在告诉她。她没有忘，她始终都记得。

人类对大海造成的伤害，最终的结果，却是由这些大海中的生灵来一同承担。但是，它们，又做错了什么呢？这份责任，为什么，又凭什么要它们一起来承担。

被这只眼睛注视着，明明是没有实体的虚魂，可星玖月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想要落泪的冲动，不明缘由的愧疚感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心。

她好像在这一瞬间，与它产生了共鸣。

“你已经，不想活下去了，对吗？”

望着那只明明已经染上鲜红却仍然透露着温柔的巨大眼眸，星玖月哽咽着，说出了在这个梦境里的第一句话。

而鲸鱼，它注视着她，回应了一声肯定的长鸣。

那被誉为来自远古的空灵之声，时隔多年，再一次地响起在这片海域。

它的声音中，带着别离的不舍，也带着对生的眷念可却依然固执地选择了离开。或许，是因为对人类太失望了吧……

星玖月恍惚地看着它身上遍布的疤痕，里面有自然形成的，却也有属于人类的成果。

可这，在这个世界却是正常的。

因为变异生物的攻击性很强，而且会主动攻击人类都是得到了科学证实的。

对于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人来说，遇到大型海洋变异生物，干的第一件事不是等它自己离开，就是攻击。

没有人，或者说，没有人敢用生命去试探这些庞大又可怖的变异生物，是否还留有感情。

就连星玖月，如果她不是见到过那只听乔博士话的灯塔水母，如果她没有经历过异世界的那几年，没有见过那些同样庞大甚至攻击性更强的怪兽和巨人。

那么，她也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对于这些庞大的生物，攻击，与避让就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对自己最安全的选择。

可是偏偏，她就是见过了懂人性的变异生物，也就是偏偏，她在这个时候遇见了这只鲸鱼。

于是，这一切，便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

鲸鱼的鸣叫声显然吓到了甲板上严阵以待的人类们。

佣兵们立刻拿起武器，对着座头鲸庞大的身躯就是一通扫射。因为目标实在太大，他们甚至不用担心打不到。

而又很巧，他们这次的雇主都很有钱，所以炮弹管够。

很快，鲸鱼的鸣叫声逐渐变得高昂痛苦起来，它在海里痛苦地翻滚着，却始终不愿退去。这让在甲板上试图阻拦，却发现激光穿她而过，而自己什么也拦不下来的星玖月急得团团转。

因为她知道，如果在不做点什么，这只鲸鱼，这只心有死志的大家伙就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在旁边看得干着急，甲板上的人类倒是迅速地行动了起来。

人类的船只在面对被这只巨兽掀起来的海啸前还是渺小的，所以为了不被海水淹没，也为了速战速决，星妈妈当机立断地让人去把放在她房间里的武器给带上来。

因为工作的原因，她本身就接触过很多变异的海洋生物，其中像是这种巨型鲸类的也有不少，但像面前这只这么大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虽然有着实验室标配的特攻武器，但星妈妈其实也不确定，面对着这只这么大的鲸鱼，他们那些针对了鲸鱼这一变异生物所做的特效武器是否还有作用。

但，凡事皆要试试看，如果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有没有用呢？更何况，现在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

当武器被人搬上来，星玖月发现，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是炮台一样的仪器，比人脸盆子还大的发射口，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她看了看顶在前面与鲸鱼作战的雇佣兵们，又看了看已经开始熟练操作起控制台的星妈妈，连忙朝着星妈妈扑过去道：“住手啊！住手！它不会伤害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