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

早上六点，先是听见杨老师开门进来喊醒文景煦，随着右手边一阵窸窸窣窣收拾睡袋的声音，我睁眼看见文景煦在收拾睡袋，便尝试着坐起来，对方却说没事，你再睡一会。

我困得眼睛又合上了，在全身颓软无力的情况下，用粘腻的梦话问他你要干嘛去？

7班的墙被同学弄裂了，我去补墙。文景煦这样回答我。他把睡袋卷起来塞进收纳袋里，再放回柜子里。

为什么是你补墙？这也太荒唐不经了吧，不请工人来补，反倒要学生早起去补墙？这所学校没有早操晨练就已经够离谱了，怎么还有让学生做牛马的行为？听到墙裂了三个字，我顿时清醒了几分，为文景煦感到哀怨的同时又对那个同学有些不满。

技多不压身，以前不想学的时候被杨老师送到装修工地当学徒去了。文景煦说着，轻轻拍了拍我的额头，让我安心再睡半小时。

我这下子彻底傻眼了，既然他去学校，那我也去，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我虽然知道学校跟家之间要经过哪些路，但还没亲自走过呢。随着他把次卧的门掩上，我赶紧爬起来换掉睡衣。自认为换衣服用不了几秒钟，但等我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背着挂在门口的健身包在走廊上等电梯了。一直以为门口的健身包挂在那里只是装装样子，他昨天提到的时候我也瞧了一眼，万一是杨老师有健身的习惯呢。毕竟文景煦不让我把试卷带回家，在学校里写完才能走，而且他前两天也没带包啊，总是从裤袋里掏东西出来，像两个百宝袋。所以我以为我接下来读书都用不上包了，没成想还得买个干湿分离的包去装换洗衣物。

他看见我蓬头垢面的样子从门后探出来，嗤嗤笑完后又露出苦笑，走回来坐在客厅里，说给我十分钟洗漱的时间，要是我真的害怕一个人走去上学，那就去住校，条件苦了点，但好歹是住在学区里。还解释他自己收拾得那么快，其实是想去学校宿舍楼里洗漱。

七分钟之内我收拾好了，跟他说可以走啦。他指指盥洗室的地上提醒我把掉的头发都用手拢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我俩搭电梯到一楼，走出居民楼后，空气里的温度骤然变冷，晨光轻抚，枝头随风摇曳。一阵短促的风吹来，令人振奋。我久违地产生了第一天上学的感觉。文景煦却劝我少来那套，等会上主课我就歇菜了。

我打开手机相册看了一眼上午的三门主课，分别是数语科。

不难吧，你们上到哪了？我好奇地问他。

二次函数。他对着我眨眨眼，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文景煦最好的一点是讲话的时候会跟人对视，他睫毛很长，一双桃花眼也很精致，放到脸上跟五官相互协调。

二次函数？我试图在我脑内联想出跟二次函数相关的知识点，但完全想不出来。我才读到八上欸，这是九上的知识点吧？文景煦跟我是同龄人，其他同学跟我不同龄吗？

你想得没错，都是04、05的同龄人。但我们的进度比普通初中的进度要快一些。你应该跟不上的，等会我补墙的时候你去拿卷子吧。老师们一般凌晨六点上班，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左手边倒数第四间。他读到了我内心的疑惑，随即解释道。

我打开备忘录输入“二楼左手边倒数......”，却遭到了文景煦的嘲笑。

他讪笑着说这都要记？那我接下来岂不是完蛋啦？

我自觉尴尬，只好岔开话题。但除了他提到的装修工地，我对他其余的特长一无所知，刚想问他去装修工地学了些什么，他便主动开口解答了。

14天，是油（漆）工。房子没装修完就逃回来给杨老师下跪了。他说这种话时脸上完全不会有尴尬的神色。

啊，为什么？工资有拿到手吗？我继续想，这些想法浮在心头，应该是很容易读到的讯息。

一天300元。因为带我的师傅外放视频，我整天听小美小帅听得脑瓜子嗡嗡响。而且令我无法接受的是，师傅在雇主们的新厕所里上大号，还不关门，被女雇主撞见了。文景煦说着，脚下也忙着避开路上的积水坑。

水坑里的水很浅，几乎快蒸发完了，看来前几天下了一场暴雨。

啊哈，确实挺那啥的。我心想着就打算不再想装修工地的事，只因为文景煦讲话太实诚了，他一讲我脑海里就有画面。那个画面还挺窘迫的，越想我越为那位师傅感到羞愧。

快到学校了，早上六点有培智班的集体早操。你从办公室出来后就埋头走，别四处乱看，要是有穿套头衫的学生堵你，你就跑。碰到穿衬衫的学生就问好，你懂吗？校门已经在不远处，只要过马路就可以进入学校的区域，他这时为我补充道。

我懂？为什么要来堵我？我想着这也太怪了，穿套头衫的学生平时都没事干的吗？还是霸凌者都去培智班了？

因为这是培智班的新生欢迎仪式......这所学校本就是以轻舟班出名的，每年开学期中期末考不合格三次以上或者违规的学生都会被退到培智班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