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划

首阳山方圆六十里，早年曾盛产铁矿，朝廷为此特意修了条贯穿首阳山的道路，百姓多称其为采石道，后因为开采过度，矿产逐渐枯竭，采石道也就渐渐荒废了，除了进山打猎的猎户，鲜少有人踏足。

不过西南方向的初阳峰例外，这里山景秀丽，不远处还有处溪涧环绕的桃林，经常有达官显贵来此赏景游玩，更有甚者还在半山腰上修建了一处凉亭。

时至丑时，亭内却还有人在饮茶，那人举止优雅，覆在茶盏上的指节洁白修长，只可惜一张银色面具盖住了大部分容颜，只露出幽深的双眸和两片单薄的唇。

他看见案上烛火一晃，缓缓放下了手中杯盏，头也不回道：“你晚了一刻钟！”

话音刚落，他身后蓦然出现一个裹着兜帽女子。

“对不住周公子，中途迷路耽搁了。”

那人回过头，冷淡道：“阁主这是不相信在下吗？”

“周公子说的哪里话，”施晚放下兜帽，露出易容过的脸，风轻云淡道：“奴家确实是有事耽搁了，奴家向公子赔礼！”

她说着冲他施了一礼。

男人不欲与她计较这个，他抬手将一张纸递给了她，施晚看罢不禁一怔：

“这是……”

男人沉声道：“咱们都上当了，孙甫想从采石道奇袭黎阳，还有七杀阁追杀沈宁溦都只是一个幌子，周鼎忠真正的目的是诱使沈重从黎阳城出兵！”

“留守黎阳的吴庸已经派人求援了，若是黎阳失守，沈重和他率领的十万大军就会被周鼎忠堵死在首阳山，所以他一定会派兵回援黎阳，但是周鼎忠已经安排了五万大军守在回援黎阳的必经之路上……”

说着他轻轻抽了口气：“他这是非要置沈重于死地不可！”

施晚看向男人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所以你是故意将消息递给我的？你——是周鼎忠安排的人！”

施晚语气骤冷，眼中杀意毕现，男人浑若无觉，他身往后仰，靠在柱子上取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若是周鼎忠派来的，你觉得今夜我还会约你见面吗？我也没想到这个老东西这么能算计！”

施晚依然冷冷的看着他。

男人继续道：“不论沈重回不回援都是死路一条，你做最好早做准备！沈重现在可不能死，他死了朝廷就再无能与河朔抗衡的人了。”

“只要他不死就可以将罪责全部推给吴庸那个废物身上，沈重给他留了十五万大军都守不住黎阳半个月，你猜朝廷那群言官会不会骂死他？放心，贪多嚼不烂，周鼎忠一时半刻也打不到中都！沈重义子李纥已经从朔方带兵来中都勤王了，沈重辛苦训练的边军可不同这群养尊处优的兵老爷，这指挥权早晚还得交给沈重！”

见施晚还是不动，男人笑道：“不用怀疑我，那个老东西是怎么对我的你清楚的很，我比你们谁都想希望他早点死！”

施晚思忖片刻，道：“你要我怎么做？”

面具男人顿了顿：“我听闻明月楼不止消息价值千金，手下高手也是无数……”

施晚看了他片刻，蓦然笑了，笑过之后她走到石桌对面坐下，冷淡说道：“没错，我明月楼干的最多的是倒卖消息，至于其他的……周公子你可是高看我了！”

男人神色一冷：“你什么意思？”

施晚正色下来：“我手下的人不过求财，我何德何能让他们给我卖命？再说，我的仇人是易连山，当初也是周公子答应帮我除掉他，我才合作的，至于什么沈重是生是死，天下姓周还是姓宇文我可一点也不在乎！”

施晚也不傻，平日递些消息，搞些小动作也就罢了，这么大的事，周鼎忠手下那群爪牙，若是查出这背后有明月楼的手笔，这等于挑明了明月楼要和河朔对立，就算周鼎忠奈何不了她，那她在河朔的各路手下暗桩呢？他焉能放过？她可不想因为这个搭上整个河朔的情报网。

“那也不行，沈重绝对不能死！”面具男人站起身：“易连山是周鼎忠的心腹，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走狗，周家一日不倒，你便一日不能报仇，而放眼整个天下，唯一能和周鼎忠对抗的只有沈重！”

“天下人才比比皆是，死一个沈重算什么？”

男人一拍栏杆：“别人就是有那个才干也没那个威望！”

他定定的看着她，声音冷然：“沈重一死，天下可就再没人能阻挡周鼎忠，周家不倒，你就永远也杀不了易连山！”

施晚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出来，男人眸色一暗：“你这是什么意思？笑什么？”

施晚抬手掩着唇：“你怎么天天盼着周家倒台？好像周家垮了你就能置身事外一样！”

她幽幽地看着他：“你不是周家人吗？嗯？周六公子！”

男人怔愣了一瞬，冷冷道：“我姓周又如何？但周家什么时候拿我当过自己人！”

“对了，也有！”他眼中带着深深的恨意：“只有送死的时候他们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