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人耳鼓几近破裂。正索命般尖叫时,忽然从张老汉院中潮水般涌来一股势力,爬在地面黑压压向众人脚底奔去。那股潮涌尖嘴长尾,又大又灰,不是一窝灰耗子还能是什么!是的话,也至少是十窝灰耗子!
灰耗子们飞驰如电,奔着众人脚底一阵闷头乱撞,啃鞋底爬裙摆,蹬鼻子上脸,紧追不舍。女人们一个个花容失色,比方才见到诈尸了还要方寸大乱,二话不说,扯着嗓子尖叫着四方逃命去了。留下一巷子花手绢花鞋子,烟尘中凌乱。
那八名壮汉还定在巷子中,个个面色惨白,哆哆嗦嗦抬着担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担架上张老汉道:“小伙子们,到底要带老头子我去何方?啊?”
方才八人才摸过张老汉脉搏,人已归西确认无疑。此番听到的分明是活人气息,不禁打了个寒战,腿肚子发软。其中有位年轻的壮汉,低声咒骂:“真他娘的倒霉!这才上任第一天,就让我撞到了!真是晦气!”
其身后是位五十上下的络腮胡,道:“大伙镇定。此事我三十年前经历过。再说,在咱这镇子上已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可惧的,都缓口气,缓口气。按照义庄留下来的旧制,原路返回,抬回去就是了。”
劝慰了几句,众人这才勉强定住了心神,面色阴沉地将那张老汉抬回了自己的院子中去。出了院子时,那年轻壮汉叹道:“怪不得义庄留下规矩,凡欲孤寡老人逝去,至少要雇佣八人前来。瞧刚才情形,两三个人还真是招架不住。”
那位年长的壮汉道:“几十年才遇一次诈尸,让你给遇见了。别说了,运气好。”
“运气是个狗屁!”
八名壮汉骂骂咧咧了几句,抬着空荡荡的担架,出了巷子口渐渐远去。
瞻仰站在房顶,目睹整个过程。江湖术士道:“说好了要捉猫,如何来看诈尸?”
瞻仰未有回话,目光向四方扫射。隔了两条窄巷,一户屋顶上铺晒一席鱼干,一只肥硕的黑影轻盈纵跃,鼻尖臭来臭去,漫不经心挑拣,叼了只鱼干,于各家檐顶瓦片上跳来跳去,越奔越远。
瞻仰道:“跟着我!”
大步一跨,踩着张老汉家屋顶,追那黑影同去。那黑影身姿轻盈,却大腹便便身子骨沉重,想来是偷惯了房顶鱼干,撑了个体胖腰圆。追了不多时,停在一户矮墙上,边歇脚喘气,边埋头啃鱼干。
担心贸然行动,会让它趁机溜走,瞻仰便于远处落下,徒步前去。
来时,瞻仰灵机一动,于街市上采买了条活鲤鱼。从袖中乾坤掏出,握在手心还活蹦乱跳摇头摆尾。她缓步上前,望着墙头上那位老太爷,忙献殷勤,道:“瞧瞧这是什么?”
那位老太爷啃了口鱼干,抬眼望了眼,眸光登时放亮。
瞻仰心底欢喜,自问自答:“呀!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啊!”
老太爷蹬开瘦骨嶙峋的小鱼干,抬起肥硕的腰身,“喵呜”一声,于墙头上走出几步。看那意思,已迫不及待尝鲜了。
瞻仰心道:“对,来吧。等你一近前来就捉了你喂耗子。”
老太爷四肢脚垫拢在一处,正要跳下墙头索鱼,却被另一道声音吸引。右玄羁提着一只圆竹篓,喊道:“瞧瞧这是什么?”
老太爷脖子向前探,鼻尖胡子顺风动了动,“喵呜”一声,再次起身向其行去。
右玄羁笑道:“宝贝儿,快到哥哥这里来。这一篓子河虾都是你的了!”
闻声,江湖术士于瞻仰身后抑制不住干呕起来。瞻仰抽了抽嘴角,忍住了胃中的翻江倒海,随后扯出一丝讨好的微笑,道:“大宝贝儿!这大鲤鱼若不及时消灭,就要馊了。还是到姐姐这里来吧。”
右玄羁大气一笑,道:“好宝贝儿!哥哥这篓河虾方才打捞上来的,下面以玄冰镇鲜,就算放个三五年,也绝不会馊一分一毫。不知好宝贝儿可还满意?”
老太爷停在墙头上,望望活鱼,又望望河虾,“喵呜”一声,表示为难。
瞻仰冷冷笑道:“右天师真是缺乏生活的毒打,一看你就是从未养过猫。相比河虾,猫儿们还是最喜欢活鱼。呵!”
右玄羁也不恼不急,恍然大悟道:“噢!是吗。不过可惜了,活鱼搁久了也会馊。不如今夜拿回客栈,让老板当作下酒菜炖了吧。”
瞻仰道:“炖什么炖,这是要拿去喂······”
“猫?猫呢?”
再回望时,墙头上空空荡荡,那位老太爷早已不见了踪影。
“糟了。”
江湖术士不解道:“那猫跑了,再追就是。如何糟了。”
瞻仰将手心那条活鲤鱼赛回袖中,闻了闻手心咸腥咸腥的余味,召来张净手浮搓洗,道:“你以为。那老太爷少说修炼了千年,身上有九条命。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捉只千年恶鬼还成,捉这位老太爷?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