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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熙赶到万世医院的时候，医院仍旧灯火通明。

一进门，万熙就被人来人往的医护人员撞了一下，对方是认识多年的医生，见到是他，脸色开始发白。

“万总……”

万熙的沉着冷静与医院大楼的慌忙有些不符，他朝着敞开的病房门口看了一眼，问道：“情况如何？”

医生欲言又止，张了张嘴，似乎确定了下才说：“不太好，您先进去看看她吧。”

病危通知书下了三次，万荫的病来得十分突然，又来势汹汹，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连睁眼又困难。

万熙守在她身边，万荫微微睁眼看着他，忽然微微笑。

“小寻回来了？”

万熙脸色不变，只是眼神稍微冷了冷。

“奶奶，我是万熙。”

“哦……”万荫的失望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闭上眼睛，仿佛刚刚做了场美梦，连笑容也像虚幻的梦境。

万熙原本以为她知道他是谁了，没想到万荫过了几分钟，又道：“外面冷吧？小寻。”

这一次，万熙没有再反驳她什么，只是说：“有点冷。”

她似乎知道自己的时候已经不多了，满眼慈爱，像是在虚空中看到了丈夫和儿子，手也暖了一些，没那么冷了。

万熙有些不忍，拨了个电话出去，那边冷静地应答了。

万荫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拉着他的手说了好多之前的事，万熙一一应着，直到万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站起来，将万荫的手放下，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万寻的脸色很差，盯着他的眼神仍旧是恶狠狠的，万熙毫不在意，只是示意身边的人守在门外。

这个他恨了半辈子的叔叔，此刻却忽然露出了狼狈的神情。

“你开心吗？”

“你说什么？”万熙斜睨了他一眼。

“我终于快要一无所有了。”万寻说完这句话，就进去了，开门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万熙分不清是冷风还是暖风了。

他无意偷听母子间的对话，就这么在大厅里站着，医生护士一会儿进去，一会儿出来，他忽然有些头晕，像是回到了父亲和母亲去世的时候。

也是刺鼻的味道，来来往往的人群。

万熙弯下腰，被沈千山扶住：“您还好吧？”

他摆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拿出手机，凌晨两点半，她应该还在睡着，他出门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没有惊动她，待万荫身体好点了，他白天就回去。

万熙觉得自己像是已经被困在一个壳子里，壳子里只有他和千夏梨两个人，他不愿意出来，也不想让她离开，固执、可恶、又可怜。

那些记忆缓缓覆盖掉了虚假的，他的大脑接收了越来越多的东西，如同电脑的处理器超载了，时而会感到头痛。

那份文件他一直没有拿出来，要不是看在万荫的面子上。

万熙接过沈千山倒的水，一口气喝下去。

夜幕低垂，外面开始窸窸窣窣地飘小雪花，他记得千夏梨很喜欢雪的，读大学的时候，没次遇见雪，都会把他叫来打雪仗。

千夏梨打雪仗很有一手，专门把雪揉成团子往他脖子里塞，每次都把万熙凉地一缩，他也不怎么还手，只是将雪向她那边推，方便她做雪球。

而后，就能听见她清脆的笑声，属于二十岁的少女的。

万熙站在那里，闭了闭眼，将头痛欲裂压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雪已经铺了一层，不管是树木还是建筑都披上了薄薄的银色。

里面不知道在说什么，外面的人没有人敢打扰，就这么过了半夜，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万寻打开门，走了出来。

万熙没走，看着眼前苍白的男人丢了魂一样走出来，他也没动。

万寻站到他眼前，万熙抬眼看向他，目光冷漠、淡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眼前的人眼里的怨愤和恨意却差点喷薄而出，下一秒，拳风堪堪落到了万熙的颊边，旁边的西装男人上前挡住了万寻的拳头。

“请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滚开！”

万寻的眼神如刀一样锁定在万熙身上，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你满意了吗？嗯？我妈躺在床上你不告诉我，快死了你才通知我，我都不知道还能陪她多久，你高兴了吗？痛快了吗！”

万熙嗤笑一声，这个人还有脸在他面前控诉，他父母的死，和最爱的人的离别不都是他搞出来的吗？装什么。

“你笑什么！”

万熙轻轻问：“你后悔吗？”

“……什么？”

“我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啊，叔叔。”万熙的侧脸看起来十分冷淡，眼里却带着一丝笑容，只不过细看起来却很空洞，“真是不知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