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雨又浠沥沥地下起来，天被密不透风的云层罩住。

林寻春的心好像也被这云罩着，闷得喘不过气。

因为他搞砸了一件事。他的父亲，凌波岛岛主林丘山，此前为南平郡王相中了几样寿礼。据说那是刚从北边送来的，先秦时的东西。

南平郡王素来喜爱古物奇珍，奈何此番的卖家却是他的死对头。所以林丘山把搜寻寿礼的任务交给了林寻春。

林寻春并不喜欢兴师动众，他亲自去广陵问过，但卖家说：“此物已结缘。”无论他出价多少，不卖就是不卖。

所以他只能带人去截货，等东西到手时，再去跟买家商量，总有个回旋的余地。

可惜他低估了申九爻的蠢。

他知道申九爻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一早就交代了他：“不要话多，不要恋战，也不要管东西的真假，先弄来了再说。”

申九爻空手而归的时候，林寻春当场就想把他扔到江中喂鱼。

“少主，不是我无能，而是……押货的人，是赵姑娘。”申九爻将断成两截的刀呈给林寻春看。

林寻春的目光在残刀上停留了很久，好像在为它惋惜。最终他只能冷笑一声，“下次大放厥词之前，记得先想想你这把刀！”

刀是一把好刀，可惜没得一个好主人。林寻春代他把刀收了起来，岛上自有刀匠可以修补。他决定，下次他若见到赵姑娘，就用这把刀会会她。

此时赵采彤正用手掌遮住脑袋，和杜沣一起往亭子里跑。亭子就建在渡仙酒坊对面，中间隔着一道溪谷。坐在这儿听雨是最妙的。

赵采彤一边拍打衣服上的小雨珠，一边问：“你猜我这次为什么来晚了？”

杜沣本来已忘了这事，经她一提，又生气起来，扭头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赵采彤跑到他跟前，“因为我遇到了凌波岛的人！”

“……林寻春？”杜沣现在可听不得“凌波岛”三个字。

“不是——”赵采彤也帮他拍一拍衣服上的水珠，“我去帮人送货，结果遇到了半路打劫的，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凌波岛的人。前些天才说寒沙坞的人倒霉，谁知现在就轮到我了。欸，这沈堡主和林岛主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眼下为了个南平郡王，竟堂而皇之地当起强盗来了。”

赵采彤的发间落进了一片树叶，杜沣早在意多时，只是不好去摘。这会儿趁着赵采彤为他拍打衣服，他也顺势伸手，拈下了那片叶子。

杜沣把叶子送给赵采彤，笑道：“也不怪他们，只怪南平郡王给的条件实在太诱人。如今帝王年少，他们瞧着皇家孤儿寡母，就也想给自己博个王侯将相当一当。”

“到时候，恐怕你也未必能置身事外。”

杜沣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赵采彤，赵采彤则静静地坐着赏雨。

雨帘把他们隔绝在这座山间八角亭内，杜沣没心思再去想其他人、其他事。他只想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从来都没办法对赵姑娘生气，为什么每一个赵姑娘都那么会哄人？

杜沣往赵采彤身旁一坐，笑道：“那下月我们不去了，省得你见了林寻春生气！”

“这话说的，我怎么就生气了？莫非你以为我能让他们把东西抢了不成？我去不去倒无妨，你是一定要去的，否则岂不辜负了沈兄的一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