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湖结晶
鹿槐眼皮轻轻眨了眨。
她的眼睛天生动人,富有感情色彩。尤其是眼睛中央,瞳仁似如静影沉璧,盯着你看时会不觉陷进去,而此刻更像一面风平波息的湖,有雾升腾,给人一种下一秒她猛然间眼泪夺眶而出的错觉。
但鹿槐不会哭,眼泪也是示弱的一种表现。
她缓缓拿过我手心的糖。
气氛一下子没那么压抑了,阳光穿过窗户,在我们桌面投下阳光的微粒,光莹分明。
我失神地想,是否一粒一粒将它们拾起,集积,拼凑,就等同于岁月。
我垂下眼,目光专注于她。我眼前仿佛一片暮色将尽,空山渺茫的样子,我的心随之空落落的,但看到她,有阳光充盈她身,光彩耀目,我忽然又被填满了,眼睛,在钟情的人身上看到了岁月。
我下意识做出动作,抬起一只手,用指尖轻轻抚摸她的头……
她没有立刻躲开,眼神变得微妙起来,几秒后薄薄的眼皮子再次耷拉下去,像一只缺爱的小动物。
我迫不及待地想给予她更多爱,哪怕从我身上割舍,哪怕让我付出的代价是失去爱。
…
一周后,席嫣办好了转学手续,她的座位变成了空的,桌面一干二净,仿佛不曾来过。而我却乐极生悲的想,她一走,那全班垫底的人岂不成了我?
这日子,混不下去了……
我黑暗的想。
下课后,我陪鹿槐去小卖铺买水,鹿槐喜欢喝冰柜里白桃味的汽水。
天气转寒,容易感冒,我对鹿槐说:“能不能换常温的?”
“那就失去灵魂了。”鹿槐撇了撇嘴,说。
“好吧。”我不多争执。
一道声音插进来,有人喊我,那阵声音熟悉,能猜到来者,所以我并不太想回头。
直到她来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我立马后退几步,划分界限。
“陈浥,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不应我?”席嫣凶巴巴的说。
我呵呵两声,露出毫无灵魂的笑:“您有事吗?”
“没事还不能找你啦?”
“不能。”
“那我偏找。”她瞄了眼我身后的鹿槐,声音再拔高一点我耳朵就能聋了:“你怎么还跟她一块?”
我正想说关你什么事,这时鹿槐探出头来,报以一笑:“嗨喽,又来和我抢饮料啦?”
“你有病吧,谁要跟你抢了?”
“我就说嘛,你们家这么有钱,肯定不会做出光天化日之下打劫的事儿。”
“……你!”
我感觉眼前有一个巨大的弹幕,上面飞来横去就四个大字:阿弥陀佛。
“好了,席嫣你别说了,找我有事?”我想赶紧打发她。
“确实有,我是来和你道别的,”席嫣扭捏了一阵,“我不是快离开这里了嘛,”说到这,她又瞪了眼鹿槐,我往她眼睛处移了移,鹿槐似乎还冷笑了下,紧接着席嫣一顿输出,“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我挺喜欢和你做朋友的,我挺舍不得你……们,希望下次我回来能再次相聚一起。”
“……”我和你很熟吗???
“陈浥,你怎么不说话?”席嫣眼巴巴望着我,像两个聚光灯。
“不知道说什么啊。”
“你就说,好,等我回来,我们一定聚个痛快!”
我干笑,“……到时再说。”
“我走啦,妈妈催我好久了。”她故意在“妈妈”二字扬长语调。
我登时心生不悦,这不摆明侮辱鹿槐么,猛皱起眉头看她,“你快点走吧。”
“好吧。”她的视线再次落到鹿槐身上,凝视了一会儿,咬牙切齿道:“鹿槐,我诅咒你,你一辈子都过不上好日子,你将来会过的很惨很惨。”
撂完咒语,她愤愤地走掉了。
我莫名笑了下。
曲终人散的人流中,我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很轻很轻地反驳道:“不会,她会过的非常幸福,她的未来一定是繁花锦簇的。”
她未来的路一定大放异彩,她会选择立体的人生,她不会再孤身一人,她会长命百岁。
并不是一个幼稚的诅咒就能扭转了的。
……
回到教室,鹿槐时不时支着可可爱爱的脑袋瓜瞅我。
我对上她眼睛。
她若有似无笑了笑,笑得我心里发毛。
我咳一声,掩饰道:“鹿槐,她刚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有瞬间茫然,不像装的:“什么话?”
“她诅咒你的话。”
“哦——”鹿槐眼皮子往上略翻了翻,满不在乎地说,“我的人生从没期待过谁的承认,诅咒或祝福,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我一听,心脏又开始冒酸泡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