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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的语文书里有一篇课文,叫做《桂花雨》。
在那个故事里,主人公的爸爸会教她认各类的花,妈妈会带着她一起摇桂花树,她跟妈妈开心地在院子里捡掉落的桂花。
那篇课文的最后,作者写道,她又想起了故乡的童年时代。
好像所有人都有童年。
幼儿园里扎着两只小辫子的欣欣,小学里天天被爸爸接送上下学的乔粒粒,中学从家里带丰盛营养午饭的韩佩婕,她们在朋友圈怀念童年的样子,真的很幸福。
回想曾经,她的小时候只有经常带着烟味跟酒味的爸爸,化着精致妆容出席各类酒吧的妈妈,有高不可攀的洗菜池,锋利的菜刀,和爸爸妈妈无休止的吵架声。
当然还有徐宁。
幸好还有徐宁。
徐宁出现在她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她是插班生,刚从外地转学回来,从那时起,直到高中毕业,她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她会牵着小木子菁的手,带着她逃离喧嚣闹腾的教室,躲在滑梯下面,一起吃她妈妈给她烤的饼干;会在班里的小男生揪她头发时,反手给他一个大巴掌;会每天都带着两份午饭,一份是木子菁的口味;会请她吃她最爱吃的糖;会在她考试拿到全年级第一,开心地抱着她说她有一个学霸闺蜜。
还会在木子菁年幼时,木建华受蛊惑为了挣快钱,偷偷地拍了还只有十岁的木子菁的照片,传到了某些肮脏的网站上,徐宁是跟着爸爸去小商贩那里买漫画书,看见商贩老板举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一些东西,出于小孩子的好奇心,她悄悄地绕到后面看了几眼,她认出了还在熟睡的木子菁。
徐宁很聪明,打小就聪明,从卧室里拍到穿着小睡裙的木子菁的人,肯定是家里人。
半夜,也只有十岁的徐宁,用小木子给她的家门钥匙,摸进木建华的房间,薄细的刀片在月光下闪了一道光,木建华一睁眼,就看到徐宁用一种极狠毒的完全不属于那个年龄该有的眼神看着他,威胁他删掉视频。
木建华被吓得几天没敢睡个踏实觉。
后来,就又开始了对小小的木子菁无休止的谩骂。
黑暗的童年,逼仄的阴影,徐宁是最先照亮木子菁的人。
所以在昏迷的那瞬间,徐宁凝着笑意的脸出现在眼前,她拿着猪蹄,问她:“木子,你再不吃我可就吃光光喽。”
木子菁笑着,向她伸手,喊着:“小宁,小宁。”
灰白的空间里徐宁的光越来越浅,最后消失不见,木子菁心慌慌的,朝前奔去,大声喊着小宁。
恐慌中意识下沉,整个人都在往下坠,失重感围绕,像掉进了海里,扑通一下,她半睁开眼。
徐宁的脸重新出现在眼前,她僵硬地控制着右手,想要抬手拉着她。
她声音轻飘飘的,好像落不到实处。“小宁......”
徐宁在跟对面的人说笑着,听到声音后明显僵了一下,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她,好像她是死而复生一样。
她看到徐宁激动地大喊着什么,看口型像是医生,徐宁对面的人也露了脸,温初楽关切紧张的表情映入她眼帘。
恍然间,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看到温初楽这样,温柔且小心翼翼的眼神了。
徐宁还没有叫来医生,只有一个戴着护士帽的女生在尝试喊着她的名字。
但是她太累了,她合上眼皮,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男孩的脸庞,他拿着水枪,站在一堆比他高的男生中间,倔强又勇敢。男孩的脸很眼熟,说不清在哪里见过,心里的意识告诉她,她跟这个男孩很熟。
澄水市医院的一间重症监护室外,几个人疲惫萎靡地坐在椅子上,脚下有几个保温盒,还有都没有喝完的白米粥。
温夏跟程仁安断断续续地来了几趟,帮不上什么忙,又走了。
高渐羽把机票延期了,跟那边的老师打了招呼,也不急着回去,重症监护室下午允许两名家属进去探视,徐宁把机会让给了他,他跟方兰芬同去。
心电监护仪在一旁滴滴地响,木子菁脸色苍白,戴着呼吸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方兰芬还是忍不住抽泣,坐在床边望着她的脸,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他就站在她病床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探视时间不能太久,方兰芬待了十分钟就出去了,给高渐羽留了些属于他们的时间。
高渐羽坐的离她近了些,沉默了几分钟,开始凑近她的耳朵,悄悄说着。
就像他在木子菁小区楼下公交车站跟她表明心意一样,温柔,不疾不徐。
他说:“我昨天晚上就在想,如果当时我硬要把你拉走,可能你就不会受伤了吧。但我要是真的把你拉走,不管那个人,你一定会讨厌我的。对吧。你把我推出去的那一刻,我很伤心,也很嫉妒,我一边狂奔一边想,为什么你不把他推出去,而是推我,明明我才是你的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