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鸡蛋
窝头。”
十五岁的内侍,已过了变声的年纪,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股切冰碎玉的清冷,是好听的。
姜离在心中默默惊叹,忽然听见对方犹豫地补充了三个字。
“姜妮子。”
姜离:“……”
沉默了片刻,她郑重地强调道:“是姜离。”
见她说得认真,陆生不免有些赧然,“抱歉,方才那姑娘说这儿只有姜妮子,我便以为那日你告诉我名字时带了些口音。”
呵,古代的谐音梗也不好笑。
姜离皮笑肉不笑地接过陆生手中的食盒,“妮子是小名,你若想叫这个也行。”
她心中有了主意,冲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讨价还价道:“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若他诚心想报一饭之恩,定不会拒绝自己,除非他从此以后不想与自己有任何纠葛。
陆生神色微顿,很快给出了反应。
“陆生。”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姜离悬于心头上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她提着食盒往后退了一步,冲对方行了一礼。
见状,陆生双手交叠,回以一揖。
“若无他事,我便告辞了。”
目送陆生离去,姜离低下头,目光落到了手中的食盒上。
心下好奇,于是她掀开食盒盖子的一角,往里看去。
只见盒中装着一只粗海碗,里面卧了两只圆滚滚的鸡蛋,竟比她那日给出的半个窝头要体面多了。
姜离咋舌。
她成为内廷宫女有段时间了,鲜少见到荤腥,陆生此时不过是同她一样势微的宫人,自己都快吃不饱了,哪来的私房钱买下这两只鸡蛋?
冷风忽起,滚过单薄的衣衫,姜离被这么一打岔,拢上食盒,缩着脖子转身溜进屋里。
这场风起了头,拂落满树枯叶,胡乱地在地上打着卷,陆生垂着头,在宫道上疾行,经过膳堂的时候,脚步微顿,随后转身走了进去。
此时还没到饭点,膳堂前厅的桌椅垒放整齐,地面也用水洗了一遍。陆生目不斜视地往里去,径直走向堆满干柴的后院。
蹲在井前择菜的膳厨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习以为常地努努嘴,吩咐道:“先把两缸水添满。”
“是。”陆生挽了袖口,露出半截手臂,取来木桶往井边走去。
膳厨瞧着面前这位身量尚未完全长成的内侍无端地想,自己家中的大儿子也是这般年轻。
他在宫里虽未混出名堂,却也没有让儿子从刀子匠那过一遭,孩子好歹是个“全人”,将来是有机会讨个媳妇儿过上安稳日子的。
这种“幸存者偏差”让他的心里好受很多,择菜的动作愈发轻快,甚至哼起了粗哑的调子。
陆生自始至终低着头,沉默地做着活。
将水缸添满后,不需提醒,他便走到柴堆跟前,捡起地上的斧头,砍起柴来。
膳厨站起身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弯腰端起一筐菜,便要往厨房走去,临了,他扭头撂下一句话。
“今日的活做完了,那鸡蛋的钱便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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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沉,见墙根的干柴砍得差不多了,陆生扔下斧子,直了直脊背。
饭香随风滚进鼻腔,勾得人饥肠辘辘。
他今日并不当值,来膳厨这做活是为了还两颗鸡蛋的“债”,并未用午膳,此时扔了手中的家伙事,那股要命的饥饿感卷土重来,胃里的酸水几乎要逼到牙根。
净了手,陆生来到前堂要了碗稀粥,寻了处空位坐了下来。
这处是专供内官用膳的大食堂,宫人下了值,此时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陆生啃着拿起馒头啃了一口,耳边忽然响起笑声来。
“唷,这不是咱们陆小公子么,怎么亲自吃饭来了?”
这声音的主人陆生认得,是胡炳坤新认的干儿子,覃勇德。
陆生端起稀粥喝了一口,对耳边的挑衅声置若罔闻。
覃勇德穿过人群,拖着板凳在陆生身旁坐定,不加掩饰的讥讽自眼中溢出。
“听干爹说,你是个闷葫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与覃勇德同行的内侍多打了一份饭,端到了覃勇德跟前,体贴地抽出筷子,递了过去。
接了筷子,覃勇德夹了一块腌黄瓜,放入陆生的碗中。
“哎,你怎么不理人啊?”他无视陆生的漠然,自顾说道。
“你不会……是个哑巴吧?”覃勇德忽然像是被点了笑穴,“咯咯”笑了起来。
同桌的内侍跟着笑作一团。
膳堂饭气蒸腾,烘在脸上,勾出燥意,陆生垂目看着碗中翠绿的黄瓜段,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他自知对方来者不善,今日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