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陵
”
“嗯。”他也不推辞,掏出一封泛黄的家信放在台上,推向记事员:“我找我长兄,可否能寻到信上这个名字?”
司锦探头,见记事员紧皱着眉头,老鹰般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数次,久到连司锦都觉得奇怪,可她一想到卫修珩那张养护得当的脸就懂了,美人如斯,或许论谁都想多看几眼。
只听记事员哼了声,好像他多看几眼全然不为他的颜,他一把拿过那封家书,还未展开,卫修珩便道:“内容刺目,还请您离远些看。”
司锦记得这信用了红笔写就,红色罢了,就算满篇污言秽语,也还不至于刺目吧?
她使劲伸头,却什么也望不到。手腕上忽而缠上一股力把她拉下去,脚跟被迫着地,卫修珩松开拉她的手,依旧带着那抹不干好事的笑意,向她极轻地摇了摇头。
不让她看,司锦搞不懂他企图,但只能静待其观。
记事员听到他的提醒,又嗤一声:“能有什么刺目的?”完全不放在心上,展信一看,沉着的面色猝然大变,扔垃圾似的扔给他,好像这是个炸弹:“拿走!”
信上的哪是什么家书,只是一道古老咒文加了几个汉文,在他眼里就是浮夸的夷文和零星的汉文,用了古怪的列行排位,赤色墨水晕染如血,看着就绝非好物,瞧着便令人作呕。
即使家信被打了回来,也不见卫修珩失态,他施施然折好信,复而问道:“大人,不用做记录吗?”
记事员已是一头的汗,他胡乱在竹简上记了几笔,便催他滚:“下一个,下一个!”
方才一遭,司锦觉着这人不好相与,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完。
围挡般的台面与她下巴齐高,她攀着台面,像是伸长了脖子嗷嗷待哺的雏鸟,将一肚子编篡好的说辞统统倒出。
讲到“东土”时,记事员又砸了笔,但基于职业素养,仍是好声好气道:“这事管不了,你所言的地界不在舆图上,若是真的,你最好去找临海的衙馆求助,不过我们也会尽力帮你的。”
她全靠编的琐事已获他官方认证的“管不了”,能继续赖这做黑户,司锦一下舒坦不少。
纵然他说会尽力寻找,但她深知这件事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混沌大陆的司法貌似不全靠衙门这种官家系统,在南大镇时她便有所察觉,虽说都是报官报官,在这更像一种形式,像无甚大用却不能没有的开胃小菜。
根据原身的种种记忆,他们报完官似乎还有别的“官”要报,所以在驿站蟒妖那次,掌柜小厮包括王瑜听到衙役白天吃酒也不惊讶。
大概因为大家都知道,想解决问题不止这一种方法,毕竟这个世界,人人修炼啊。
所以衙门才这么不显眼,所以这儿只有他们二人来,这世界也太抽象了。
想通后,她所有的不解都明朗清晰了。
离了柜台,司锦居然觉出一丝愧疚——他俩人像是专程来给记事大叔添堵的。
“对了......卫修珩。”她尚在动脑,忘记唤他的尊称了,“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还是待在大陵吗?”
“我去哪?”他微微眯眼,似在思考,“长兄有一处别苑,我去那儿碰碰运气。”
他步伐大,司锦不留神便于他拉开了距离,小跑三步才追上:“那我怎么还你的钱?”
千两银票在心里的重量好似比铁还来得沉甸甸,这一茬很重要,她不想欠任何人的。
卫修珩愣了下,找出一枚玉简递给她道:“用这个。”
样式像个迷你的手拿件,他说道:“可用这个联系,还钱之时直接将钱从此处打进来即可。”
好先进,有种莫名的先进感,司锦手心捧着这件高科技端详,喃喃道:“千两白银呢,会把它塞爆吗……”
“想起来,我也有东西没还你。”他指了指头上的发簪,细长的桦木簪将他的头发束在一起,很是清爽,“现在给你。”
他作势要拔出簪子,司锦拦住他,忽闪忽闪的明眸还停留在他齐整的发上,道:“你留着吧,摘下来再出去买也麻烦。”
卫修珩确实不喜欢蓬乱的头发,他摸着簪上的纹路:“多谢。”
交代好这些,便要与他陌路了,司锦难说今后的去向,只安慰自己迟早也能像他一样,有个安身之地。
王瑜还在门口等他们,她脚从台阶踩到了抱鼓石上,右手撑着大腿,歪着头看马车哒哒哒地经过。
她注意到他们出来了,在地上跺了跺当作支撑的右脚:“说好了?小锦过会跟我走。”她看向卫修珩,侧击他的去向,“卫道友你……”
“不与你们同一路了。”他像是急着去长兄的院子,一一跟司锦和王瑜道别,淡淡一笑,“往后有缘再见。”
这天冬入春的暖风拂面,蝴蝶扑扑乱飞,正巧一只落在他发间的簪上,半透明的翅膀朦朦胧胧,轻晃着邀她进入大陵城真正的十丈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