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八)
了一句:“法师,我因何解脱?”
空无重新将手心合十,只不过多了一条手臂垂在腿上,显得极其突兀,他再次阖眸,神情庄严,“佛女,你已得解脱。”
李溪之问道:“那她们呢?”
空无道:“佛女现已在替她们寻得解脱。”
都是什么狗屁?
须臾间,插立在木桩上的一根火把霍然从高空坠下,带着油火在祭台处滚了好几圈。
空无不满地皱眉。
此时此刻,不允许出现任何岔子。
那八名僧人张皇起身,谨慎地捡起火把,好在这佛火未断,若在这种时刻断了火,可是大忌。
谁料这祭台背后遽然掀起一阵烈火,照亮了半边天。
除了空无,所有见到这野火的僧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水,救火。
就是现在。
李溪之抬起脚,抬起腿就给了空无一脚。
“老登,你害人不浅呐?”
这一脚用了她全部力气,踢得她自己都差点没站住。
空无没有设防,挨了这么实在的一脚后一下便砸倒在地上,垂在腿上的第三条手臂也随之落地。
李溪之抽出袖间的匕首,蹲下身抵在空无的脖子上。
行动前夕,二人便商议好了对策。
李溪之到祭台上准备仪式,仪式一旦开始,所有人都会将注意转移到祭台中央,顾牵白便能悄然纵火,一把火毁了这仪式。
那掉落的火把便是信号。
防止出现意外,顾牵白递了一把匕首给她防身,但也不仅仅是防身。
必要的时候,可以做出一些必要的事。
“不怕报应么?”
空无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他神情冷淡,不屑道:“怕?我为何要怕?”
“自我出生起,我就比别人多出一条手,亲人嫌恶,旁人鄙夷,后又得了眼疾,他们抛弃了我!他们用这世间最恶毒的话语来辱骂我,好像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怪物!可我做错了什么?若不是覃孜王收留我,让我操持这些,哪还有今日的空无法师!”
李溪之愠道:“那被你们抓来的女人呢?她们做错了什么?”
空无道:“我们没有抓!她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受人歧视的,所以我带领着她们,同我们一道解脱,这有什么不对!”
李溪之道:“她们是愿意的么?你是有眼疾,但我可以说给你看,祭台下的女人,各个形容枯槁,面呈死状,她们早就丧失了对生的希望,全是因为你们非人的折磨,”李溪之嗤笑一声,“看倒是都能看见,但也和你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还有义庄里的女人,她们生前苦楚,死后竟都不能入土,晾在人人避讳的义庄之中,这就是你所说的一道解脱?”
空无状似疯癫,用手在半空中扑腾着,“不可能!覃孜王不可能骗我!”
得见大火,台下的女人渐起反应,她们的眼中闪着熊熊焰火,点亮了她们死气沉沉的双目。
她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便不再跪着,而是起身大叫着。
只是大叫着,没有任何言语。
“火烧起来了,你听,”李溪之的话此刻直戳空无的内心,“她们此刻,才算得上是解脱。”
听到尖锐的声音,空无一边抓着头,一边又在疯狂摇头,转而又发狠去撕扯自己身上的袈裟。
“不可能!不可能!”
李溪之抓住了他的其中一只手,将匕首抵在他的肩上,她向下深入,刺痛感渐渐唤回了空无的理智。
她幽声道:“你不是痛恨这只手么,切了它,你就解脱了。”
空无似是承受不住,他一把夺过插在肩上的匕首,肆力向下,生生切下那条困扰他多年,缠扰他多年的心魔。
那条手飞落至一旁,鲜血从空无肩侧喷涌,浸染了他的袈裟。
李溪之后退一步,脸色一瞬苍白,望着走来的顾牵白,双手颤抖。
“他突然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