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檀郎
让冬月夏枝灭了炭盆,着实有些热了,不过那熏笼还保留着,她就将袄子展开放上去了。
叶昭南动身坐在书案旁的玫瑰椅里,春云秋星上前来添了毛绒绒的靠垫和坐垫,她令她们去请瑞竹来。
那瑞竹走进内室时,手上还捧着几本簿册,瞧得叶昭南心里发憷。书案宽大,除去那些文房墨宝,仍有许多空档翻开那些厚厚的簿册。
瑞竹帮她研起了墨,叶昭南率先看起那本宫人名册来,里面记载着凤仪宫中所有宫人的姓名和基本的信息,可妄想记住上面全部的名字是不可能的,况且有些也是名字和脸对不上号。
叶昭南翻着页,想起上午时她在主殿见那些宫人,瑞竹和陈旻已经将他们分成了有条不紊的队伍了,便问了声。瑞竹点头答道:
“奴婢与陈内侍是商量过后才决定这么做的,也好让娘娘调配。”
叶昭南笑道:“这么做好,帮了我大忙了。”
先前未来得及归整,还是由瑞竹陈旻下的令去做事,现在就得是由她掌控了。皇后宫中的下人只多不少,叶昭南执起笔抵了会儿下巴颏,就低头在簿子上写写划划起来,期间也不忘询问瑞竹事项。
在某座宫殿中做事,首先无非是劳作,就例如整理与打扫,凤仪宫的任何一处地界即使没有人去也要日常保持一尘不染的状态,叶昭南把每个殿阁耳房都分配到了一队负责打扫的宫人。还有服侍皇后,也无外乎离不开衣食住行这些。
衣这方面虽和尚服局司衣司、尚功局司制司有关,但分下来的宫女们难免有会针指活计的,不做衣裳,却能做别的织物,比如帕袜靴鞋什么的,这群宫人聚集在一起,还得选一名管这群宫人的首领,专掌缝纫。而在缝纫前必须得有布料丝线,这些倒能去采买,可毕竟也得花银子,所以若是有能做的宫人也能集合起来。另有负责浆洗的,但大部分是为高位的宫侍服务。
食方面也有尚食局,宫人们主要是摆膳布膳,用膳完再收拾餐具盥洗。行方面就是皇后的仪驾,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多位手捧着物品的宫人,这之中还分为仪舆肩轿,又能分成几支队伍了。
住方面大概就是入夜后所需要的值守,这一点会实行轮班制度,连贴身的宫女也会轮到。最后就是各种粗使,这也是宫里大部分宫人要做的活儿。
名册上慢慢有了分类,叶昭南搁笔后交给了瑞竹,忖度道:“暂且就这样配置,每一队列只专心做自己分内的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找起人来也方便。”
瑞竹仅睃了眼,便说:“如此一来宫中也有序了,娘娘做得极好。”
叶昭南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
“哪里是极好了,说实话,我之前在家里从没接触过这些,又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得让姑姑多警醒着些了。”
瑞竹嘴里应着,不禁想起了接到指示的那刻。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下令去凤仪宫辅佐新任皇后,恰巧就是在她对尚仪局心灰意冷之时。她仅听说皇后出身将军府,其他一概不知。虽然从女官降到了宫女,但想着换个新环境也未尝不可,就领命而来了。
现在看来,对于这位新皇后,曾经隶属尚仪局的自己还蛮适合的。而她对她的初印象,也是和蔼亲切,并不拿乔,心里更是放下,暗暗准备尽心尽力地帮助皇后掌管宫中。
宫人名册一事尚且通过,可紧接着又有另一本比之更厚的簿册。她无奈地翻开,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嫁妆名录。
帝后婚前皇家先送来了聘礼,基本是黄金白银、绫罗绸缎、玉器饰品、糕饼三牲。而将军府嫁女,自然也要出嫁妆。叶将军和叶夫人都担心叶昭南入宫后钱不够花,虽然皇后也有份例,可并不是只用在自己的身上的,所以恨不得把将军府都搬个半空。
但这和叶家大小姐不一样,嫁给皇室的女儿的嫁妆有着讲究,既不能太寒酸,却也不能明晃晃地盖过皇室,这便成了叶夫人第二愁的事情。
那段时日整个将军府都活动起来了,像是下一刻就能冲锋陷阵似的。叶夫人预备了现成做好的冠帽衣物、珠宝首饰,又有半成品的布匹、被褥幔帐枕垫等床上用品,各色家具和器皿,又清楚叶昭南舍不得她闺房里的玩意儿,单独凑了一大箱子放置,连这份名录都是亲手写的。
当然最少不了的还得是真金白银,可叶昭南没有仔细看过那份名录,而那些嫁妆又早早地放在相同的红木箱中,所以她也不知究竟有几何。
叶昭南想着与其看那名录,不如实地视察,正好也把那库房簿子带过去。在熏笼上的袄子烤得暖融融的,覆上了浅浅的香味,叶昭南穿上衣鞋就出了西暖阁,瑞竹拿着簿册,又找来了陈旻随同而去。
一主二仆来到了凤仪宫的最北面,这库房建造得也与主殿相当,甚至大小也差不多。瑞竹陈旻作为领事,也就掌着宫内建筑的钥匙,只等打开走进,叶昭南果然一眼就见到了她那些用红木箱装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