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头
江南渊从天启台出发,骑上快马一路前行。路途中散播粮食的时候形势过于混乱,不知何人将她的马和马背上挂着的钱袋一并掳走了,反应过来后快马已经绝尘而去,只好靠着一双腿走回观苍山。夜幕降临之时就倚在林间的一颗百年老树旁休憩,独自生了一团火。
怀里就剩一块被她咬了一小半的饼子,她盯着火堆,慢慢地咀嚼起来。
之前从一门关于养生的书上看过,说如果吃东西吃得太快,感觉上吃饱了的时候,其实是吃撑了;同样,如果吃得慢一点,就能提前感觉到脾胃的饱腹感,自然就不用吃很多了。
她靠这一块饼子,至少得度过两日。
她啃了个边边就重新收了起来,躺在篝火旁心想来感受感受众生的苦也没什么不好,回去讲给子岚听,让他写成本子拿去给朝廷看,朝廷就知道下面百姓过得有多苦了。
就这么缓缓闭目,感受着篝火的温度入睡了。
睡到三更半夜的时候,火焰渐渐熄下去,她皱了一皱眉头,突然感觉有一股人的气息靠了过来。
她猝然睁眼,在黑暗里准确无误地擒拿住来人的脖颈,冷声道:“做什么?”
突然一睁眼,还不太能适应过于漆黑的环境,她眯起眼稍稍适应了一下,再定睛一看的时候,发现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童。
这孩童被她掐住了脖子,小脸憋得通红,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恐惧地看着她。
江南渊连忙松手:“不好意思。你……做什么?”
是个极其瘦弱的男孩,怯生生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哑声道:“……饿。”
江南渊一愣,没有犹豫,掏出了仅剩的一张饼子:“这个被我咬过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男孩一把夺过,拼命地往嘴里塞去。这饼放了不短时间,说酥脆是不可能的,早已硬巴巴得成了铁块,江南渊道:“你慢点吃,不要噎着。”
男孩像个小野兽一样,呜呜地往嘴里塞着干硬的饼子,被噎得呛出了泪水来。江南渊去不远处的小溪边打来一瓢水时,已经不见那小东西的身影了。
她低头看看手里的水,心想辛辛苦苦打来的,不喝也是浪费,左右没得吃了,不如就以清水果腹。正要送进嘴里的时候,老树背后突然探了一个小脑袋出来,小声道:“谢谢你。”
江南渊回头,朝他一笑,将叶片递了出去:“噎着了吧,喝点水。”
男孩几番犹豫,缓缓接过,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江南渊转过头来,拾起木棍戳了戳快要熄灭的火堆,漆黑的焦柴上冒了一丝火星出来。她听着那边嘶溜嘶溜的喝水声,轻声道:“还有点余温。要是冷的话,就坐过来吧。”
小孩磨磨蹭蹭地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将自己缩成一团,偷偷地瞥她。
江南渊看了眼天上的下弦吴钩,心想已是后半夜了,问道:“你一个人吗?”
男孩点点头。
江南渊:“你叫什么?”
男孩低声道:“笨头。”
江南渊意外转过头:“笨蛋的笨,脑袋的那个头?”
男孩点点头。
江南渊言不由衷:“取得真好。”
男孩低下头,蜷缩得更小了,没说话。
清冷的月光穿林透叶,洒在二人肩上。江南渊倚在老树边,困倦地闭上了眼。
第二日薄雾升起,她嗅着潮湿的柴木气悠悠转醒,睁眼一看,笨头居然没走,还正襟危坐在她的面前,紧张兮兮地盯着她。
她爬起身道:“笨头,你这样盯着我,我倒有点害怕被你看见我睡觉流口水。”
笨头紧张道:“没、没流!”
江南渊笑道:“我开玩笑的。大清早的,你这是做什么?”
笨头低下了头,看起来蔫蔫的,江南渊也不催促,边缓着神边等他说话。半晌,笨头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抬头认真道:“我叫笨头是因为,因为我爹娘说贱名好养,但是又想以后的日子有奔头,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江南渊不明所以。
笨头低声道:“我爹娘把抢来的吃食都留给了我,然后饿死了。我找来两张席子把他们裹起来,跑到乱葬岗把他们埋了。”
江南渊哑然,半晌干巴巴道:“好孩子。”
笨头:“我因此落下了队伍,这么些天一直是自己走过来的,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实在是饿得不行,昨夜里才把你的干粮给吃了。对不起。”
江南渊:“这有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我会努力活下去的。”笨头闷闷道,而后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一双恳求的眼睛看着她,“你可以不要丢下我吗?我爹娘说了,我的未来很有奔头的,肯定不会让你吃不饱饭。我还会很多东西,我会给人刷盘子,我也可以帮你洗衣服,缝衣服我也会的,我什么都会做,你愿意……你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