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永乐殿内一时鸦默雀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噤了声怔怔望着孙宇,似是在消化其禀告内容,以及思考着他话语中的那个顾小姐又是谁。
片刻,议论声轰然爆发——
“呵——顾小姐,那个顾相之女?如今她既已将陆氏下落说出,那便再无价值,她之后是死是活又与我等有何关系?”
“休得胡言!听闻顾相十分看重自家儿女,如今顾家小儿已然逃脱,倘若再让这名女子跑掉,掣肘顾相筹码减少,恐怕会对主上日-后行事有所阻碍。”
“依我看,就该给这顾家一些颜色看看,以免那些迂腐死板之人现下视顾家这老儿为主心骨,有样学样,不识好歹。杀鸡儆猴后还怕那些胆小如鼠者概不臣服?”
……
“孙宇。”一众慷慨激昂议论声中,倏忽响起一道清泠之音,讨论戛然而止,众人纷纷看向上首起身走至孙宇跟前的李岘安。
虽则面上依旧淡漠,并无过多神色,但跟随已久的众人还是能从其中细微处辨别出几分如今李岘安的心境。
——现在,他们的这位主上,是生气了。
永乐殿内再度俱静,刚才声音最大的那几位,更是噤若寒蝉,龟缩着身子匿于人群之后,意图降低自身存在。
李岘安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周围,只盯着跪于身前的孙宇,问道:“多久不见的?”
闻此,孙宇略有些惭愧地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方才顾小姐见完丞相,属下领其准备回宫,谁知途经一处巷道,一时不察竟让人给丢了。”
说着,孙宇不禁眉目微蹙,“顾小姐身无内力,绝无可能在属下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离开,想必当时是有同伙协助,那人武功应在属下之上,且对那处地势十分熟悉。”
“属下搜寻片刻未果,巷道不大,却短短时间就让人没了踪迹,实属蹊跷。是以不敢耽搁,即刻回来禀报。如今当务之急是增加援手搜寻顾小姐,之后属下甘愿领罚。”说至最后,孙宇的头不禁埋得愈发低了。
孙宇只觉得愈发羞愧,此番确为他之疏忽,因着狂妄不屑,以及对世家小姐们的轻视,让他并未重视这份任务。
未像寻常跟随在世家小姐身后时刻护卫便罢了,哪怕是他匆匆走在前面,也并未注意身后女子是否能跟上,是否安全,随意敷衍了事。
正因此,这等看似小小的失误,让他将如此简单容易的任务彻底搞砸,有负所托。
自责愧疚的情绪不断弥漫,孙宇心有不甘地紧咬下唇,虽则并不畏生死,但孙宇却畏惧让眼前之人失望。
然而想象中的责备却未发生,孙宇话音落后,只遽尔觉得身旁有阵风拂过。
待他回神之际,李岘安已然步履如风行至永乐殿殿门之前。
李岘安凤眸微凝,面上是鲜见的愠怒,此刻回眸看向殿内,便是这么浅淡一眼,立时让殿内众人屏声敛息,回避目光。
见得身后之人依然跪于殿内并未跟上,李岘安拧眉道:“不是要将功抵罪,还不跟上?”
说罢云淡风轻乜斜了眼殿内方才议论之人,轻嗤道:“顾家小姐虽已将陆氏下落告知,但她如今却是我的贵客。凡不敬者……”
话音未落,李岘安腰间佩剑已然出鞘,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转剑柄,看似随手一掷,剑身却有半截直入殿门华表,其意再明显不过。
李岘安淡淡睨着华表之上顺着剑身裂开的缝隙,不以为意,将方才未完之言补上:“当如此柱。”
回眸重新睨向殿内,李岘安音质冷然,“陆氏如今可能现于东面,城门紧闭,要想出逃虽是不易却也并非绝无办法。”
“你们与其在这如长舌妇般多嘴多舌,倒不如多费些心力去找寻,既知行踪却未有所获,竟还有脸面在此聒噪。”
“传我命令,凡首先寻得陆尧舟者,必有重赏,且孤将满足其任意一个心愿。”话音方落,李岘安便再无迟疑,转身离去。
路过华表之际,伸手一抽,将佩剑归鞘,李岘安刚走几步,身后便传来‘轰——’地一声。
方才那华表尽数化为石块,碎裂于地。
直至孙宇紧随其后的身影也彻底消失,恭默守静的永乐殿才复又爆发出惊诧声——
“以前也并非是没有倾城貌美女子,乌有国的那曲歌,该是名动天下了吧?可主上看都未看一眼,甚至还将曾经擅自靠近他的女子……这顾相之女究竟是有何本事,能让主上另眼相看不说,还奉为上宾?”
“谁知道呢?顾家女如今已将陆氏下落告知,按理说是再无其它价值。不过之前听闻她确是有几分姿色,可咱们这主上会突然转性?我是不信的。”
“主上所为必有其深意,岂是我等能轻易揣摩的?我们只要按旨遵守便是,比起这顾家之女,我倒更在意主上最后许诺的,倘若当真能先寻得陆尧舟……”
裴玄手紧攥成拳,沉默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