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

深夜两点，学校后街的住宅区一片安宁，耸立的高楼刺破天空，明月高楼清风几许，钢铁森林里安眠着许多人的梦。

突兀的油箱轰鸣声在宁静的夜里炸开，拖拽出一路破风的痕迹，吵醒了睡梦中的淮柔。

她今年12岁，上初一，正是对什么事都好奇又看不惯的年纪，被吵醒后她把被子盖住自己整个脑袋，手臂紧紧搭在耳朵上盖住，眉头紧皱。

通常机车的声音都只是一瞬，然后就会随着距离的推移而消失，她一个人住在租住的房子里，第二天还要上课，还剩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并不想因为这小插曲浪费一丁点，所以虽然烦躁，她还是强压住骂人的冲动想让自己平心静气继续入睡。

“轰隆—”

“哐当。”

“哔—哔—哔—哔—”

看来那机车的主人好像不打算放过她，飙车之后又猛的拧了刹车，轮胎在泊油路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然后是车倒在地上的声音，金属外壳和硬化地面的碰撞声，最后随着一声轻微的闷响，淮柔楼底的电动车开始发出警报。

“谁啊？有病是吧！”

她终于受不了噪音的连环轰炸，掀开被子衣服就从床上跳下，爬上床边的书桌整个人跪坐在桌面上，把窗户推开半个身子支了出去。

夜色太黑了，她根本看不清人在哪里，但凭借着机车发出的一点灯光确定了方向，随后便冲着那一团灯光处大声斥责：“大半夜谁发疯不睡觉弄出这么多噪音扰民？真没素质。”

“小心别摔下来。”

回应她的是一个有些清冷的男声，听着很年轻，并且声音的来源并不是自己刚刚斥责的方向，而是离自己很近的楼下。

淮柔寻着声音方向看去，视线被雨棚挡住了，楼下是停电动车和自行车的地方，结合刚刚的一系列噪音，她大概能想象出来是怎么个情况。

听着说话的人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淮柔更是气的慌：“你自己不睡觉想拉着大家一起不睡是吗？这一栋楼都要上学上班的还有老人家，你不知吵醒了多少人，居然一句对不起也没有。”

“嗯，对不起，行了吧？”

依旧是冷漠又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一点波澜起伏，倒是和自己刚刚那激动的语气对比起来颇有些讽刺的味道。

淮柔捏紧了拳头： “你站住别跑。”

转身从桌子上跳下来，也不管自己穿着睡衣，她发誓要抓住这个目无法纪的气人精把他送进警察局，她家住三楼，黑暗的楼道里只有安全出口散发出的绿光和电梯的显示灯光，此时电梯一个停在15楼一个停在30楼，等不及电梯下来，她一头扎进了那个平时有些害怕进入的楼道。

三步两步跑了下去，在一楼时候已经听到了机车重新启动的声音，还有不止一个男生哄笑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在的样子。

到此，喉咙里那句别跑被硬生生咽下，连带着脚步也放慢了几分。

生气归生气，淮柔还是很清楚如果是很多人在的话，自己一个人楞头扎进去肯定讨不到什么好。

“要不算了……反正他们也要走了。”

虽然这么想，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出了楼道，迎面而来的是几台机车聚拢在一起打出的刺眼远光，把自己从头照到了脚。

眼睛被晃得睁不开，她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脸，并没有看到他们的样子。

倒是那些哄笑，一个字不差的全跑到了自己耳朵里。

“好土的粉色睡衣啊。”

“还是个小娃娃呢，年纪小小胆子大大。”

“不是要让我们等着吗？灯光已经准备好了，请开始你的表演。”

讥讽的，嘲笑的，刻薄的声音在强光中此起彼伏，一瞬间淮柔觉得自己就像是聚光灯下的小丑，屈辱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更糟糕的是，她发现因为被强光突然刺眼，眼睛十分酸涩快要掉出泪来。

“忍住，忍住。”

手不着痕迹的把眼睛遮得更严实了一些，她现在已经没了刚跑下来时候的雄心壮志，只想让这些混混快点滚，不然自己掉眼泪的狼狈样子更会引发他们的嘲笑。

“哦哟，小妹妹要哭了～”一个眼尖的混混发觉了她的异样，爆发出了更肆无忌惮的嘲笑，故意用很娘气的语气刺激她。

“哈哈哈不是那么勇敢吗，现在搞得像我们欺负你了一样。”

淮柔捂住眼睛，委屈简直在心里翻涌成海啸，这些刻薄话就像是造浪机一样，心中的海啸越翻越高，快要从眼睛处决堤。

“够了，走吧。”

是一开始听到的那个清冷的男声，淮柔想透过指缝看他一眼，可是强光和朦胧的泪眼让她不能如愿，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周围安静了下来，几个混混似乎有些害怕这个男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有些煞风景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