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密
“啊……不是,我路过,路过。”魏东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总觉得萧错就在一旁看着自己。不对啊,我又没干坏事,干嘛要像贼一样?卢频伽或是知道魏东晗素来腼腆,就提着衣裙下台阶,“不进来坐坐吗?我家厨房,做好了青精饭,快晚上了,一起来尝尝吧?”
就算想留,有什么理由呢?魏东晗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跟卢频伽一起玩斗草,稍微大点了玩博戏,那时魏侯还在,魏卢两家交好,不过父亲一死,他就很少来了。
卢频伽还把他当好朋友,真是难得。魏东晗只好鼓起勇气,盯着卢频伽身后挂在檐下的灯笼,“我……我可以去吗?”卢频伽顿了一下,“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行呢?我阿娘这些日子法华寺礼佛去了,我之后得进宫为陛下诵经祈福,四月还有浴佛节。这几天得闲,终于能歇息几日了。”
魏东晗跟着卢频伽进了门,穿过前院来到侧院,树影婆娑,灯影摇曳,“坐吧。”
长长方桌,上面摆满了餐食。酒杯泛出白色乳沫,魏东晗认出那是“玉浮梁”,卢频伽的酒量喝这种酒刚好,稍微有点酒气。只见卢频伽坐下后,拿起小炉煮酒,酒快沸的时候,往其中扔了一小块冰片,“魏参军,你升迁之喜,我还没去贺呢。”卢频伽待冰片融得差不多了,就拿起旁边的铜勺,舀了些许放在盏中递给对方,“恭喜啊,算是有着落了。”
魏东晗饮尽,觉得口齿生凉,这时节拿来清热刚刚好。卢频伽的酒盏也很讲究,是叶子形状的银盏,她小时候有咳疾,一到换季杨絮乱飞的时候,就会一直忍不住咳嗽。每到这时,卢夫人就会给她吃薄荷和冰片做的药丸。
绿竹丛后,卢静观姗姗来迟,“频伽,你怎么先吃上了,也不等为父。”
卢静观刚收拾好衣服,就看见了魏东晗拘谨着起身,还有些期期艾艾,“伯……伯父,我……我今天路过……”卢静观只好笑着说,“哈哈,是东晗啊,无妨无妨,你阿爷和云若是好朋友,我么,和云若是兄弟,你常来坐坐也好。”卢静观就坐,魏东晗这才敢坐下,“最近如何啊,在禁卫军干得怎么样?”
“都好……都好。”魏东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不习惯人际往来,总是羞涩。不对!来卢宅是为了把萧错的事情说清楚,他怎么自顾自吃起青精饭来了?怎么办呢,该怎么开口?“卢伯父,贵府的饭还挺不错的,”魏东晗说着,夹了一个汤饽,和碗里的焖菜放在一起。那汤饽是夹心的,中间有红糖的流心,魏东晗很喜欢吃这样的甜食,不过魏侯没有妻子,平时都是在官署蹭光禄寺的饭,回来的时候给他捎上一盒。
魏东晗还记得那个漆木食盒,是魏侯征战时用的。魏庭燎恋旧,很多东西不是彻底坏了就不会换。漆器难坏,所以用了几十年依旧光亮如新,“这食盒,价值可不菲。是我去江陵的时候,江陵府君送我的。东晗啊,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去江陵看看,那里的景色,跟长安很不一样。有很多水泽湖泊,夏日闷热,然而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后面的事魏东晗忘了,虽然这个父亲对儿子很不上心,但是魏东晗从来就不是依赖人的性子,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能在他饥肠辘辘的时候带盒饭回来就够了。眼看着卢侍郎和卢频伽父女和睦,魏东晗却也不羡慕,因为他的父亲,是大周武威侯魏庭燎,万人眼中的贼子,他心里的英雄。
忽然,魏东晗想起了什么,“卢伯父,云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有封信要给他。是我父亲的绝笔信,前些年云叔叔秩满[ 官吏四年为一任期,任期满后要回京考评,决定升职与否。],我正好不在长安,所以就没给他。这下,终于能见到他了,实属不易呀。”
聊到魏庭燎,卢静观呆滞了片刻,千言万绪涌上心头,放了碗筷长叹一口气,“武威侯亡故,也有六年了。云若考课一次,算算年份,今年又该秩满。他能不能回京,就是上头一句话的事,陛下不喜他作风,所以外放出去,而他也不愿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至少据他所说是这样。”卢静观无奈笑了笑,“我私心里还是想着他能回来,低个头,谁知道他直接在西境,捐善款修了迦陵寺。”
听见迦陵二字,卢频伽心忽然一动。
“云叔叔……”魏东晗还未说完,卢静观就开了话茬子,“江陵平叛的时候,他就反对过陛下屠城,认死理。这打仗,屠城再正常不过,文人手里没刀枪,就别管他们这些武夫。云若直接在法华寺做法事,超度江陵亡魂。圣上是武威侯妹夫,云若是武威侯至交,你父亲夹在他们两个中间,真是太不容易了。”
江陵数万亡魂,现在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说来这些肉食者,抬抬手就决定了那么多人的生死,当年皓月城,萧公又何尝不是?这些人自有考量,但局外人看不懂,杀孽就是杀孽。卢静观接着说道:“云若一直跟我说,他不觉得这世上,有杀人才能救人的道理。”
卢频伽也放下了碗筷,用帕子擦嘴,“云叔说得没错,我也不觉得杀人是为了救人。父亲,你看历来的帝王,杀了那么多人,然后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