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中断(七)
客了,这半年以来,几乎天天都是他来接江鸣雪,眼下神色颇有些为难:“劳烦姑娘同我走一趟了。”
“一定要去吗?”
阿槿几乎是脱口而出,面色很不情愿:“今天这是什么日子。”
江鸣雪担心她说出什么冒犯皇权的话,见罪于燕晗,便很快笑着开口:“今天这样好的日子……”
“能为陛下献曲是奴婢之幸。”
说着,她笑着递给了阿槿一个眼神。
阿槿会意,却还是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倒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走吧,姐姐。”
顾岸已经站在了门边,他一手撑着红伞,一手拿着她放在暖炉上熏着的披风,笑着看向她,
“我送姐姐去。”
……
今夜的承天殿格外冷清。
别说新春的气氛,这周遭连人影都没有多少,似乎除夕是全天下的除夕,但唯独不是天子的除夕。
走进承天殿,江鸣雪很快觉出有几分异样。
殿内有些暗,偌大的宫殿只点了几盏灯,只有冷清的月光在屋子里流淌。
燕晗似乎清退了所有侍卫和宫人,殿内几乎没有人影,空空荡荡的,只有金柱上的宝石在烛火中依旧绮丽,宛若华美的囚笼。
大约是没有燃暖炉的缘故,这里比江鸣雪的屋子还要冷许多。
她不由地伸手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殿内实在太暗了,她看了许久,只在殿内的一角看到一个人影,隔着一层被风吹动的薄纱,有些不真实。
“陛下?”
她想了想,还是轻唤了一声。
燕晗一直没有回应她,江鸣雪只好试探地往薄纱后面走去,在极致的静谧中,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脚步和呼吸。
薄纱后面是一扇很大的木窗,窗外正好可以望见月亮。
窗前摆着一方檀木几案,燕晗正坐在旁边。
他似乎并没有在意江鸣雪的出现,只自顾低头饮酒,拿起酒樽时侧脸被月光映出利落的剪影,像一座静默的秋山,似乎带着点无奈的哀凉。
帝王的衣袍很长,在地上铺开,墨色的绸缎上浮现着暗金色的龙纹,几乎延展到江鸣雪的脚边。
“陛下,怎么不让人在殿内伺候着?”
江鸣雪愣了愣,还是问了一个不太容易出错的问题:“奴婢见外面也没有什么人,事关陛下的安危,还是仔细些。”
“朕让他们回家守岁了。”
燕晗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小口酒,语气平淡:“鹤冰一人可敌百万之师。”
“更别说是朕了。”
江鸣雪挑了挑眉。
早知道燕晗其人傲慢自负,今日算是得见了。只是他即便是喝了酒,这样口出狂言,面色却还是平静如常,倒是让人有些佩服。
“陛下今日想听什么?”江鸣雪如往日一样开口。
燕晗似乎沉默思忖了片刻。
他轻摇了摇头:“朕好像不太疼……”
“你坐下与朕对饮几杯。”
江鸣雪颇为诧异,一时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却还是听言坐在了几案的另一侧。
落座的刹那,她闻到燕晗身上浓烈的酒气。
那双琥珀似的眼睛在月光下更加漂亮,如同冬日的蜜糖,变幻的层次是任何宝石都无法比拟的光彩,此刻直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像是蒙上了层淡淡的寒雾。
江鸣雪这才反应过来,燕晗这是醉了。
她从那双眼的彩华中回过神来,随即没过多久便想到,这是她作为观澜阁最高品阶的谋士,窥探权力中心的最佳机会。
他们需要明白,帝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或许可以问一些什么……
“陛下,奴婢这些日子常常忆起初见您那日。”
江鸣雪思忖了很久,还是问道:“可那日您为何会出现在承天殿中呢?”
这其实是一个很大胆的问题。
虽然看着像是她好奇二人初见始末,但二人初见之时正是燕晗造反之日。她问的其实是,他为什么要谋夺这个皇位。
良久,燕晗都没有说话。
他又喝了一杯酒,然后抬眼望着窗外的月亮,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因为殷州一直在死人。”
“朕能做的都做了,那个废物却永远在挡朕的路……”
江鸣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据她所知,燕晗在殷州为王那些年,治下一直都十分安定和乐,几乎是整个大荣最富庶太平的州郡。
唯一的问题是,朝廷一直下达天子的敕令,常常与地方相悖,又漏洞百出。
最严重的一次,宣明帝派了大军监督殷州的边防,但错漏不断,引得齐兵入关,殷州城损失惨重。自那以后,燕晗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