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晨起,元禾便套好了马车。余亭重原本想用自家的两匹宝马,月明和冻云皆通人性,识得归途。宫中变数太多,有一匹趁手的马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宁千情却婉言拒绝,她推了男人的手,淡声示意元禾:“牵宫里的马来。”
余亭重本就心神不宁,眼见着自己的手被推开,车头上换了万无昼的马,心里就憋着一口气,独自一人暗暗生气。
行了少半的路,他也并未主动搭一句话。骑在冻云驹身上,余亭重脊梁立得格外直,沉默了半晌也不见宁千情开口劝一劝自己。他要的也不多,只消她开口,自己也好顺坡下驴。
奈何宁千情也不惯着,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一句话也不说,若不是车帘晃动间能依稀看到她的身影,几乎让人以为她是人间蒸发了。
车辙骨碌碌地压着石块前行,三匹马的蹄子在路上嗒嗒作响。
余亭重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幼稚,居然因为一件事不顺心就不言不语,不仅不奏效,反而是耽误了两人仅剩的相处时间。他在宁千情面前格外会自洽,不消片刻就拨云见日。
宁千情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她还穿着一身男子衣袍,万无昼并不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情,故而也并未给她准备其他衣服。就算是这样,她净面未着粉黛,只用一根柳木簪挽了个发髻,也带着别样的美感。
一路上没说话,也不是宁千情不给余亭重台阶,而是她现在即将返京,实在心情复杂,已然超越了近乡情怯,只剩下前途未卜的惶然。
“你别怕。到了京都,我会在附近安顿下来,若是有事,定会以最快速度去见你。”
帘子不知何时已被掀起,露出余亭重的俊面,他眉心也压着一团暗色,见她脸色不好,低声认错道:“是我不好,若是能想出其他法子……”若是能早一点摸清自己的心意。
宁千情听到他的声音的一刹那,不知怎地就熨贴了不少,从神色上看不出她有多么慌张,比较之下,再看余亭重的表情,失笑道:“世子,你今天话真多。”
余亭重攥着车帘,没好气地抿起了嘴,话到嘴边就给噎了回去。他与马车并驾齐驱,正午的阳光晒得他额上有一丝薄汗,余亭重扣上帷帽,玄色帷帐遮掩了他的面容,眼中淬入火星。
——此番一去,必要十拿九稳取下文王的人头。
行至半路,不成想,皇宫那边已经乱作一团。
万无昼那日收得余亭重的密信,恐怕生变,严令把紧风声,并未外传。但纸总包不住火,不知文王如何得知此事,第二天便上书请他三思。
一开始并未理会,只是连着几天,万无昼总能看见案桌上那熟悉的字迹。
他也犯了头疼。虽然知道君无戏言,又是自己将文王接回来,谁也没成想文王倒是高调得很,生怕没人知道似地如此大张旗鼓。比起宁千情的价值,文王自然是要先让到一边,他只气万收清心里没数,为了那点功利名声咄咄相逼。
一来二去,君臣隔了心。万无昼一气之下,朱红大笔扫在纸上,豪放地批了几个字,叫人连夜送到文王府。
见皇帝有了回音,万收清舒了一口气,但他将纸一打开,差点没背过气去。
“体恤圣心。”
文王当着内侍的面摔了门,将那张纸攥在手里皱皱巴巴地扔在地上,靠着门冷静了半天,实在觉得不妥,又到处找人代替自己上书。结果并未承想,那些人都是纵横朝廷的人精,猜测他多半大势已去,纷纷回绝。
人情冷暖不过尔尔,气得万收清躺床上直接病了过去。
等他病好,已经是宁千情进宫这一天了。
那边宁千情坐在马车里优哉游哉,万收清来不及喘口气,披个旧袍上马就往皇宫跑。
到了皇宫,见里面的太监都挂着个笑脸喜气洋洋,文王心里更是郁结,拽了一个领头的,气喘吁吁道:“宁氏什么时候到?”
太监一见是他,脸色一变,笑容里面透着点尴尬,顾左右而言它:“文王殿下,您看这日头那么大,过来累着您贵体。”
病了一场,又一路骑马过来,万收清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自己再也阻拦不了,现在反而没了什么情绪,整个人白须白发更显了几分颓丧,目光轻蔑:“滚开,本王要见皇上。”
他走得气势汹汹,一路上的侍卫和奴才都没有拦他,想必是得了万无昼的示意。
行至殿门口,文王整理了衣冠,高声喊道:“臣万收清,请求觐见。”
不多时,赵方从里面钻出来,一猫腰一伸手,掐着嗓子说:“皇上等您呢,文王殿下,您请。”
空荡荡的大殿里,万无昼独自坐在龙椅上。桌椅摆放整齐,铺上了新浆洗的黄绸缎,每个桌案上都放着盛大菜用的木碟子。
“兄长来了,快入座。”
这时一看,万收清顿时有些发懵,他礼毕起身,犹豫了片刻终于寻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没等他开口,就闻万无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