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禾微
因着小喜子和孙司宝受了责罚,勤德殿只剩下陆晚一个伺候。内务府虽又指派了人手,到底都是些从未在御前伺候过的新人,头一回伺候皇上总归没底气,心里发怵。平日里干站着还行,一遇着事儿全都像没头苍蝇。
这一日底下的青湖给皇上奉茶,一不留神手上松得太快,皇上还没拿稳,七分烫的茶水尽数浇了皇上满手。
勤德殿内人人吓得敛声屏气,青湖跪在地上抖的像筛糠,一劲儿请皇上恕罪。
陆晚也吓懵了,忙吩咐人去请太医,又叫人打了一盆冷水,挽起衣袖湿了帕子给皇上敷着镇痛。
李彦沉端直着身子坐在炕上,看她低着头一面细细擦拭一面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青湖?”
这事儿原不需要问,侍奉皇上出了岔子,直接拖出去打死。陆晚往世有一回就是这么死的。一尺多宽的春凳绑在上面,三寸厚的笞杖打在腰间,两下子就能把腰上的肉打成泥...
李彦沉看她一眼,“你想为她求情?”
见皇上面有愠色,陆晚慌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顿了一会儿,皇上却没有叫她起身,好似在等她后面的话,陆晚垂首迟疑,“青湖伺候皇上出了差错,罪该万死。倘若...倘若皇上要赐她死罪,奴婢恳请就赐她白绫吧...”
白绫很好,两脚一蹬,不受什么罪。
李彦沉头一回遇到有人替别人求情,不求饶命,倒求换一种死法,难道旁人的生死于她而言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盯着陆晚看了半晌,忽地冒出一句:“你倒有经验。”
陆晚心头一沉,猛地抬头对上皇上那双月照寒潭的眼眸,又忙不迭低下了头。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彦沉翻手把巾帕扔回铜盆里,冷哼了一声:“叫内务府把人领回去!”
陆晚惊诧,低垂的眉眼缓缓上瞥了一眼,皇上已然倚着赤金九龙引枕闭目养神去了,剑眉斜飞入鬓,鼻峰高挺,双唇薄削,倒意外的英俊。
晌午,皇上还在午歇的时候,内务府总管大臣周琦领着个宫女站在勤德殿外头,足足等个半个时辰皇上才醒。
周琦躬身进殿,走到皇上跟前忙跪着请罪:“微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皇上先头没处置宫女青湖,这会儿当然也不会怪罪他什么,只不疼不痒地斥责了几句便叫人起来了。
周琦才又指着身后的宫女对陆晚说道:“这是宫女霜翠,从前在程太妃身边伺候过一阵子,人倒也机灵,皇上如今身边伺候的人手不够,叫她给陆姑姑打个下手。”
皇上瞧也没瞧,摆了摆手示意人留下。后一抬头,见周琦没有跪安的意思,眯着眼问道:“还有何事?”
周琦微一弓身,斟酌着字眼说道:“皇上登基已有三月,天下大定国泰民安,只是...只是中宫之位空悬,朝臣们心中难安...”这是催皇上遴选秀女呢。
要说皇上登基也不过才三个月,本不该这么着急。但一则,皇上今年已二十有三,若在民间,孩子也该五六岁了,可皇上非但未曾册立中宫,连宠爱的妃嫔都没有,着实让人费解。二则,朝廷里不少大臣家中都有适龄待嫁的女子,都在虎视眈眈盯着皇上的后宫。皇上拖着不选秀,若是再等个两三年,这些世家小姐哪能耗得起呢。
只是他这边说完,上头皇上却半天没言语。
周琦偷偷往上瞧了一眼,见皇上脸色不豫,左手的扳指转个不停,正拿一双墨玉似的眸子冷冰冰打量他。
他猛然低下头,霎时间冷汗冒了一头。
唯唯诺诺退出了勤德殿,抬起胳膊小心抹着额头的汗,他心里把内阁首辅刘时庸骂了个狗血淋头。
姓刘的老奸巨猾,自己的女儿想入宫,却不愿冒这个头,偏要他来触皇上的霉头!日后再见着他,必要把今日受的这份惊吓如数奉还给他!
他这头刚发了愿,第二日刘时庸就找上门了。
首辅大臣也不客气,进门便朝周琦打听:“老夫听说昨日周大人进宫见皇上了?”
“不错,昨日午间下官进宫面圣,当面询问了选秀的事儿。”
周琦整衣肃容,表面瞧着恭敬,心中却暗暗震惊,这条老狗,消息倒很灵通。
刘时庸端着茶盏,徐徐吹散热气,看似十分从容,笑问道:“皇上怎么说?”
周琦叹了口气,“皇上说选秀之事不急。”
刘时庸手上一顿,抬头重复了一遍:“皇上不急?”
周琦冲着禁城方向拱了拱手,“皇上说他初登大宝,百废待兴,现下没心思选秀。”
“这怎么能行!”刘时庸将茶盏一搁,转而看向周琦,“自来后宫稳定、则前朝稳固、前朝稳固则天下方能安定!此乃稳固朝纲的大事,周大人执掌内务府总管衙门,也该想想法子才是。”
呵,算盘珠子打得都蹦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