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十九章
萧初年又做噩梦了。
满头大汗醒来时,才刚过寅时。
夜色氤氲,洒了一地银灰,萧初年披衣起身,推开窗子。
枝桠的窈窕落影笼罩了她,风起,花香便散了满面。
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散着甜气的桂香。
“怎么醒了。”
萧初年支着下巴正在出神,忽而一阵低沉的男声自她窗外响起。
她伸头一瞧,萧暮抱臂靠在她窗外,正盯着天际的满月。
“哥哥,我没事。”萧初年笑了笑,“不必总和小时候一样,守在我窗外。”
“从前你不是怕树影儿成了精,然后把你叼走?现在不怕了?”
“有你这个抓鬼大侠守在窗外,自是早都不怕了。”萧初年噗噗笑了,脑袋上的黑毛儿打着晃儿,摇曳在夜风里。
萧暮侧头看她一眼,揉了把她的小脑袋。
“傻笑什么。”
“看见你就高兴,所以才傻笑。”萧初年噘嘴,“好了我没事,你快去休息吧。”
“我怎么不信。”萧暮盯着她,“你的耳朵都是冰凉的。”
“不准随便摸我的耳朵!”萧初年捂住耳垂,“哥哥,我长大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啊。”
“嗯。”萧暮点头,“那你下次别往我怀里乱拱,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我就不!”
萧初年搓着耳背,将霸道演绎到了极致。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没有。”
“说谎不是好孩子。”
萧初年“唔”了一声,把脸埋在手臂里,蔫儿巴地趴在窗台上。
“梦见什么了。”
“方嬷嬷。”
萧暮沉默抿唇,盯着地上惨白的月光。
静了半晌,萧暮侧眸,“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萧初年闷闷笑了一声,“方嬷嬷没错。她一直跟在娘身边服侍,而我一出生,娘就死了,她想淹死我偿命也是天经地义...哥哥你更没错,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失去自己的娘亲。”
萧初年偏头,露出半只眼睛,“哥哥,你恨我吗。”
萧暮盯着她眼下那颗小小泪痣,无奈勾唇,“你和她很像。”
萧初年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眼睛,性格,甚至是眼下这颗漂亮的泪痣,都与她一模一样。我有时候觉得,你就是她的转世。”
“如你所说,你长大了,有些话哥哥也许该告诉你。”萧暮苦涩笑道,“初年,我不得不承认,你出生之时,她死去之时,我恨透了你。”
“当时的你皱巴巴一团,明明那么小,却能将她的生命彻底挤走。”
“我抱着你,却恨不得杀了你。”
萧初年紧闭上眼,重新将脸埋进手臂。
泪如决堤,她根本止也止不住。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没这么做...”
“初年,因为你是我的勇气。”
“....什..什么?”萧初年抬眸,满脸湿润。
萧暮无奈笑了,温柔将那些泪都一一拭去,垂眸望着她的眼睛。
“若不是你,我撑不过这艰难的十七载。”
“当年的萧暮怯懦又弱小,若不是萧初年幼小的手拉住了我,也许萧暮早早就死在了沙场之上,死在了朝廷争斗之中。”
“娘亲走了,但她是爱我的。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日后可能会撑不下去,便为我留下了你。”
“若没了萧初年,萧暮怎么活下去?”
萧初年一时哭得更凶,眼泪哗哗朝下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暮干脆托着她的腋下把人从窗台里抱了出来,一手抱着她一手给她擦眼泪。
就跟小时候一样,熟练又无奈。
萧家夫人宋颖窗,在扶苍元年因难产去世,其后不久,萧家家主萧怆也忽然病倒,卧床不起,昏迷数年。
而当时,萧暮仅仅只有8岁。
怀里还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妹妹,他亲手将母亲送进灵柩。
长兄如父,他真算得上是萧初年的父亲,看着她从襁褓婴儿长成花季少女。
其中多少辛苦,他皆忘了。
唯一记住的,只有她一声声唤着的“哥哥”。
那是他拔剑而战的勇气。
好不容易等萧初年止住了汹涌泪意,她伏在他肩头抽噎不停。
“我..我有那么..那么厉...厉害?”
“是啊,战场刀剑中,救了萧大将军这么多次性命。还不厉害?”
“唔...我...我真厉害...啊..”萧初年又噗噗笑了,边笑边抽抽,鼻涕眼泪抹了萧暮一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