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盯着玛莎娜的背影,恍若之间,那只蝎子的身影仿佛变得无比巨大。这令她不安起来,不由得攥紧了衣服。
为什么玛莎娜总能那么从容说出那般搞笑的话语?
她明知道不会有用的。每个虫子从出生开始就决定好了未来的一切,无论是侍奉女王,还是为了整个虫族……她们都只是再微小不过的尘埃,单单一只虫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哪怕她今天帮助了一只老虫,明天她或许就死掉了。而且,玛莎娜帮助的那只老蚂蚁最终也不是去寻死了吗,那么玛莎娜究竟在坚持什么呢,她坚持的又到底有什么用呢。
小队长不明白,从幼时起,虫子们就教导她该为了虫巢奉献一生,哪怕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诞生的虫子太多了,老去的虫子则会成为社会负担,因此为了新虫子们的未来,也是为了虫巢,这些老虫必须得消失。
她不认为有错。弱肉强食是整个世界的法则,在她还小的时候就见证过许多夭折的幼虫,她们的尸体像是垃圾似的被堆积在一起,苍蝇们一爪子就能提着好几个幼虫的尸体;她们笑着,或者是冷着脸,干起活来迅速又利落。她不知道苍蝇们会怎么对待那些尸体,因为保姆虫遮住了她的眼睛,告诉她不要再看了。
当她问起她的同伴去了哪儿时,保姆虫低低回应道:“我不知道啊。那是她们的工作。”
“她们死了吗?”
“嗯,是死了。”沉重而又冰冷的声音穿透了她的耳膜,她感到了一种麻木的疼痛,虚空当中好像有个锤子正重重地敲打着她的脑袋。
“为什么死了?”
“因为身体不够强壮啊。常有的事,弱小的幼虫即便长大也不会活得很久。与其浪费资源,让她们安安静静死了才好。像她们这样的虫子,到处都是。”
她沉默了几秒钟,问道:
“可是我们……我们不是要保护同胞吗。我们不是……缺了谁都不可以的吗?”
保姆虫低头,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似的说:“保护同胞也得保护活着的才好啊。死掉的虫子,还怎么保护呢。她们已经死掉了。”
她一时之间没能找出话来,只呆愣愣地怔在原地。
保姆虫的话没错,但是她不完全认同,另一种疑惑在心中扎根发芽。于是她推开了保姆虫,奔向苍蝇们。但是她们走得实在是太快了。
她奔跑着,感到风刮着她的脸颊,同时撞开了许多虫子,身后传来恼怒的骂声,但是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
仿佛只要追赶上那些苍蝇,幼虫们就能起死回生一样。
幼虫还是太过弱小,她跑着跑着摔了个跟头,额头撞出了个大包,周围的虫子震惊地盯着她,好奇着这只幼虫的情况,但没有一个敢走上前的。
苍蝇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当中。她抬起爪子,怎么也都抓不到,那时她突然明白弱小是多么可憎,如果她再强一点,再快一点就能赶上那些苍蝇了。
可是她还是无法消除同伴已经死去的事实。她爬起来,站定脚步,望着远处,气喘吁吁。哪怕她变得再强大,她那些弱小的同伴还是会死掉;她可以帮她们抵挡住伤害,可她没有办法救她们,即使她成为一只治病的保姆虫,也无法救回每一个虫子。
虫子们不会轻易放弃幼虫的,她们也会竭尽全力救助每一只幼虫,对于虫巢来说,幼虫是宝贵的资源。可是最终那些尚在懵懂的幼虫们却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了。
她还记得小伙伴孤独地躺在床上的模样,身体瘦极了,连一点点食物都吃不进去。哪怕她趴在床边尽全力想要逗伙伴发笑,可是伙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保姆虫安慰说,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她也如此乐观地认为。
在冬季的某一天,小雪飘絮的日子里,世界染上了银白。她如往常一样带着有趣的故事来到伙伴的房间,想要分享给伙伴,可是推开门后,她只看到几只保姆虫站在床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死寂环绕了屋内。
无力感缠上了她的身体。她扶着额头往前走了几步,感到双腿发软,风灌进胸口,带来刺骨的寒意。心脏的鼓动仿佛要撞破她的身体一样,拔出她的灵魂,将她杀死在这里。
撕心裂肺的痛苦使她大叫出声,声音传了多远,她自己也都听不见了,尚小巧的触角猛烈颤动着。悲伤的信息素传达到了周围的虫子的触角上,于是虫子们纷纷朝她看去,苦笑着看着她这只可怜的幼虫。
在那之后,她锻炼越加用心,吃得也越多,身体长得又高又壮,终于成为了一只优秀的兵虫。可比她厉害的虫子还多的是,因此她最终没能留在王巢,而是去了外面。
如其他兵虫一样,她兢兢业业地为虫巢工作着,由于出色的表现成为了一只队长,能独自带领其他虫子狩猎。
起初与她合作的还不是玛莎娜,是其他兵虫。她几乎要忘了她们的代号了。
离开巢穴非常危险,她也因此失去了很多同伴,连比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