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雄虫不会走出王殿。他们的重要性对于虫族来说不亚于女王,没有雄虫,女王便无法持续产卵,虫族也就无法繁荣。
在接受教育的时候,玛莎娜清楚记得工虫们说过,雄虫是非常特殊的同胞。他们数量稀少,上万个卵里可能才诞生一只雄虫,然而他们体型比最小的雌性还要小,并且无比脆弱,夭折率极高,稍微受点伤说不定就会死亡。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与其他姐妹一样,是虫巢里不可或缺的一员。
因此雌虫们会精心照顾好每一只珍贵的雄虫,他们从小就不用烦恼任何事情,在王殿里过着一辈子舒适的生活。然而命运既然给予了他们富足,那么也就必定要拿走些什么作为代价。
与分化为工虫和兵虫的雌虫一样,雄虫也需要为虫族的繁荣付出生命。只不过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与女王交尾,因此在成熟那天,他们的生命就会终止。
诞生自女王,最终回归到女王。这是无数虫子期盼的,为之一生奋斗的目标。
玛莎娜盯着这只雄虫,他的身体不堪一击。刚刚她不过是轻轻一甩,这雄虫就飞了出去,简直比一张纸都要脆弱。一时半会,这家伙估计是没法醒来了。
回想起蜈蚣医生曾为她做的一切,玛莎娜先是掐了几把这只雄虫的脸,然后翻开他的眼皮,见他依然一动不动,便将他抱到自己的床铺上,紧接着解开了他的衣服。
他穿得不厚,脱下兜帽和披风后,白花花的胸口就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她仔细检查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翻来覆去地抬他的手脚和脑袋,见每一处都像是崭新的后,重重叹息了声。
万幸的是,除了后脑勺之外,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干净的像是保姆虫们打扫过后的地板。
玛莎娜小时候在王殿里见过雄虫,一只雄虫被好几只雌虫伺候着。那时她坐在树下,背靠墙壁,独自一人留在角落,眺望着成群结队的虫子们。亚成年的雌虫们都交到了朋友,但她却失去了朋友,并且没有任何一只雌虫愿意和她来往——因为她脾气古怪,不由分说就揍了她的蝎子同类——这个消息在小小的虫子之间迅速传开,不出两天,她就发现虫子们看她的目光更加奇怪了。
她待在一边感到无聊极了。而那只独来独往的蜘蛛并不想理会任何虫子,她去找她搭话也只会收获白眼,玛莎娜怀疑她是不是依然在记仇,因为她曾经推开过那只蜘蛛。于是最后,她只能拿起小树枝在沙地上画画。
一横一撇,再接一道圆弧。她将女王的模样描绘了下来。她感到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说不定她还有绘画方面的天赋呢。
但是她不可能去画画。她是兵虫,这些事只有工虫们才能做。
正当她醉心于自己的成果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个甜腻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呢?”
玛莎娜撇头一看,竟然是只面相柔软的虫子站在她身边,好奇地注视着她的画作。这只陌生虫子的身后,又跟着几只成年的保姆虫,一副紧张兮兮的神色,时不时小声嘟哝着:“该回去了,殿下。外面太危险了。”
玛莎娜当即明白,这只虫子是只雄虫。除了女王以外,只有雄虫和公主虫能被称作“殿下”。
于是她立即刮花了沙地的图画,然后用脚抹平了那一处。
雄虫伸出爪子就要拦她,可终是没有玛莎娜反应迅速,见沙地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他发出一阵遗憾的叹息:“诶……我还没好好看完呢,你怎么能擦掉呢?”
一只保姆虫率先说道:“殿下要是喜欢插画,王殿里还有很多呢。我们回去看吧。”
雄虫没理保姆虫,而是兴致盎然地同玛莎娜说:“我第一次看到有虫子在地上画画。王殿里的工虫们,都是用画纸画画的,而且她们画得比你更精致。”
玛莎娜愣在那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雄虫的这话令她觉得意外极了,她没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提到王殿里的工虫们。
见她一句话也不说,雄虫思索了一阵子,抖了抖两条触角,回头问保姆虫,疑惑道:“这只雌虫是哑巴吗?”
保姆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玛莎娜,回答道:“这只雌虫不是。她只是腺体发育不太好,还是能说话的。”
这下,玛莎娜扯了扯嘴角,心里对这雄虫的印象瞬间变差了。
“那她为什么不说话?”
“这……殿下,我们怎么知道呢——”
“你想让我说什么?”玛莎娜张了张嘴,站起身来。刹那间,她的影子就把雄虫遮住了,就连保姆虫们都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她们拉住雄虫,警惕着这只亚成年的兵虫。
但雄虫倒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抬头仰望着玛莎娜,笑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雌虫了。”
玛莎娜没理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保姆虫。这雄虫年纪要比她小,她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也正常,而且她也无法理解大多数兵虫的想法,不然她也不会独自待在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