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小仙始终没能知道的故事
吗?’”
邱柯刮玻璃的动作即便已成惯性也为之一顿,“回家”,他上次说这个词还是6年前,说的就是这句“害怕回家吗”。他讶异的看着灵俐,将她与记忆中模糊甚至是完全再造的一张脸相比对。那认真的表情,就像一个被幽禁多年的受害者重见光明时努力分辨眼前人是善是恶一样。
灵俐笑了起来,将腿从椅子上放下站起来,这一年她又长高了一点,蓝白色男式衬衫还有些大,从福利院带出来的黑色牛仔裤则更短了,露出一截的脚踝冻得泛了红。她走到糕点区查看着面包的有效期,然后拎着一个面包问:“今天还你吗?最快的也要2天后才过期。诶?过0点了,后天。”
不用再怀疑,就是她,邱柯茫然呆愣在原地。他是突然被解救的囚徒,从未想过会被解救的囚徒;他曾将一半的生命放在她身上,用看着她的活来确定自己的活;他从不期待与她相识,相识后的她将再与他无关。然而,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突然现身,好似午夜大雨中的一场梦,好似这一刻的灵俐只是被那个已经消失了的人暂时借用的身体,好似他心底最隐晦的那个向往被允许实现了。
“你......活下来了。”
“面包帮了大忙。”
他转过身去,继续无意识地刮着水珠,一时间——甚至觉得是从此以后的所有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样与她相处了。半刻,只有雨声填充的空白,玻璃上反射出的灵俐的眼神远比灯光更让他无法直视。他收了刮水器,拖了地,只在回仓库前留下一句:“我见过饿死的孩子,你当时还有日子呢。”
周六灵俐从学校回来时邱柯正往仓库里搬几个箱子,箱子看着眼熟,是店里的旧箱,有的被装得很实诚,有的则叮咣作响。灵俐被这几个未知物吸引了好奇,虽然没问,眼神却暴露了心思。
“今天正好有事去福利院,顺便开了个担保证明去......”他猛地顿住,眼神悄悄扫过灵俐的脸。刚刚卸车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后悔在担心了,没有经过灵俐的同意他就鬼使神差地做了这件事,做的时候竟还深深觉得这会是一个惊喜!清醒之后才惊觉这是怎样的自以为是肆意妄为。他心虚地试探着继续:“去你家,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他迫切地想要挽回,想对自己的错做出弥补,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惧怕面对那个预想中的他不愿面对的后果,然后不自觉地说出了一句确也真心实意但又多少有PUA之嫌的话:“那个小区年底就要拆了,有几栋楼损坏得很严重,挺危险的,我就没跟你说。”
然而灵俐就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家,自从O47年离开那里,她就再没回去过。有关那里的回忆,就像隔了一世,不为时间而褪色,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有种不真实的刻骨铭心。其实关于那里要拆的消息年初就有,她也想过要回去收拾一下(毕竟搬去福利院的时候她只带了自己的东西,按规定她父母的东西福利院不能占用,只能等她18岁之后进行捐赠),可终究是没能实行。无论是当年邱柯问她“害怕回家吗”,还是昨天问她“害怕大雨吗”,她怕,她都怕,怕那怪物一般没有一个人的鬼城,怕一个人忍受大雨磅礴的夜晚,怕哪天死了也要排队等处理队依次处理这7天内新增的“停申户”!她怕那些奇怪的声音,怕错觉中那一闪而逝的影子,怕没人更怕有人!可她不能说“怕”,说了能如何呢?他会成为陪着她保护她一生不离弃的人吗?他问她“害怕”的声音太好听,她不想撒谎了,可这却是一个不得不撒的慌,冷灰时代没人想让别人成为自己的拖累,冷灰时代不能奢望成为别人的负担,冷灰时代里问“你害怕吗”的人,最让人无法回答。
“万幸没有被盗的痕迹,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留的?”
想留的......如果她能留下一切想留的——那个真正的家,那些因播放过太多次而损坏的美好记忆里的那些场景,那两个突然消失在她生命里的最珍贵的人。可这些是什么?那座房子是什么?那不过是这座城市里的一座坟墓,她是曾活在那座墓里不肯认命的守墓人,而这些陪葬品没有得到盗墓贼的“青睐”,又从那里跟到了这里。它们中的每一件她都熟悉,却记不起一个它们还拥有美好特质时的感觉——就像那只明明是从她出生就见证她成长的花瓶,可她能想起的却只有它在坏了灯的客厅里留下的那长长如魔鬼的阴影。那座房子,既是守护她的卫兵,更是折磨她的狱守。
但她还是会留下这所有,感受又有什么大不了呢?若为感受而活,她早在那座墓里殉葬了。对于靠临期食品过活的她,留下它们只因实际需要便已足够。
“就是太占地方了。”她语气平淡地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这么多东西你是怎么搬回来的?”
“朋友买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