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不断的回忆
“我便只当是你老眼昏花,认错了人,你最好速速离去,若是再口出秽言,污蔑吴公子,我可就要喊人来抓你了。”玉娘见他还欲张口再辩,抢先开口道。
他历尽艰难才找到她,怎肯就此离去,只急到,“玉娘,那畜生杀害了你的娘亲和林阿哥,你都忘了吗?告诉爹爹,吴连那畜生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竟让你忘了从前的事?他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啊,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你便是失忆了,也绝不能认敌为友啊!”
玉娘却不欲再听他多言,只高声喊道,“李掌柜!”
不多时,那先前引她上楼的掌柜便颠颠儿的跑了过来,似是害怕怠慢了她,心急火燎的赶过来时,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念念姑娘可是有何看得上眼的?小的这就找人包了给您送到府上?”话音甫落,掌柜的才注意到拐角处还站着一个脸带刀疤、浑身落魄的男人,顿时惊得叫了起来,手指着他颤颤巍巍道,“你,你是何人,怎的偷偷溜了进来?不请自入等同盗贼,我要报官抓你!”说着便欲张口高呼。
玉娘却叫住了他,只道,“掌柜的不必过于紧张,这位大叔似是脑子不甚清楚,将我认作了他的一位故人,现下讲清楚便好,倒也不至于报官。我瞧着他也挺可怜的,掌柜的便替我行个方便,替他找个落脚的地方吧。”言罢,她从荷包里掏出几两银子,递与掌柜。
掌柜的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便是要行方便,也该小的出钱才是,怎好劳烦姑娘?姑娘常常照顾小店生意,今日又是在咱们店里遇到这腌臜事,受了惊吓,理该向姑娘赔罪才是,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咱们计较。姑娘人美心善,既发了话要饶这人一个去处,小的一定紧着寻个好的,圆了姑娘的善心,还望姑娘能在世子面前,替小的多多美言几句。”
玉娘会意一笑,“这是自然,那便有劳您了。”
他站在一旁,却是看得无比震惊,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真的认错了人——眼前的女子虽与玉娘长得一模一样,但无论言谈举止还是行事作态,都与她相去甚远,玉娘虽温柔善良,却也老实木讷,不及眼前这女子一半的圆滑世故。看这念念行事,分明是大户人家出身,见惯了大场面的,可是玉娘才经历了家破人亡,短短半年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她改变至此?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怀疑,即使他一路寻来的线索出了差错,即使这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血脉不会骗人,他的感觉不会骗人,念念就是玉娘,只不知为何,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还欲再纠缠,掌柜的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早已唤来两个膀大腰圆的护院,将他架了出去。若是平日,他尚可反抗一番,然自从经历了那场浩劫,他全身的骨头被打断多处,内脏也被打出血,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几乎成了废人,再也回不到从前。此刻被两个护院架着,也无力反抗,只是一边回头一边喊叫,乞求玉娘能听他多说几句。
看着他的身影被架出门外,掌柜的也退了出去,临走时不忘轻轻为她合上房门。
房门甫一合上,她便再也无力支撑,抚着心口瘫坐在椅子上,嘴角沁出血来。
见到爹爹的那一刻,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咬住舌头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扑到他的怀里痛哭,天知道她有多想认他,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她如何舍得抛下爹爹,她如何不想卸下这重重的心防去感受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的关爱,可是她知道,自己随时都处在吴连的监视之下,只要露出一点马脚,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她死不足惜,可是她尚有大仇未报,不拖着吴连一起死,她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亲人?
她无声地流泪,嘴角却又漾出一点笑容。他还活着,她的爹爹竟然还活着,对她来说,这是数月来最好的一个消息,没有什么比最亲近的人还活着更能安抚她伤痕累累的心,从此她坚持下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她想起自己如何从痴呆混沌中清醒过来,又想起自己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挣扎才得以苟活下来,若不是因缘巧合之下,被世子发现她于制香一道上的天赋,此刻恐怕早已被吴连狎玩之后发卖到某处妓院,终日卖笑为生。
她刚才对爹爹所言,虽是为了掩人耳目,却也不乏真心。她确是真心感谢郕王世子于危难之中解救了她,使她免受吴连的羞辱,虽不知世子为何执迷于香道,她只求能靠此安身立命,若上天垂怜,允她有朝一日能寻得机会,手刃仇人,此生便再无遗憾。
却说那掌柜的派人将他架出去之后,便收起了那副奴颜婢膝的巴结模样,露出了冷冰冰的真面目,也并未像对念念姑娘承诺的那样,为他安排落脚之地。
无奸不商,商人的本性便是逐利,掌柜的自认在她面前已做足了人情,并不觉得她会真的关心眼前这落魄之人的去处,也舍不得花那些银子为他安排住所。然京城这地界就这般大,为免他时时在姑娘面前晃悠,他便吩咐那两个护院,送他成仙去吧。
成仙,便是京城人对于从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