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整晚都被梦魇笼罩，她想看清楚眼前人的脸，却怎么也碰不到他们。是谁？到底是谁？她痛苦地辗转反侧，痛得浑身湿透，可眼睛就是睁不开。直至打响了今年的第一声冬雷，她才猛然惊醒。

以往冬日里从不打雷，今日不知怎么了，就跟夏日的闷雷一般，让人心烦意乱。

曦和突然掀开被子下床，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梦中人的模样，迫切地想要逃离此地，她赤着双足跑于长廊之中，白衣翩飞，头发半束，脑中一片空白，就想寻找一根救命稻草。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周围散发着寒气。偌大的雨声与雷声交替混合在一起，显得此处格外寂静。

瞬时，见白衣男子立足于长廊尽头，他刚回来，见她如此这般，便知她被今日之事缠得精神奔溃，便也向她跑去。曦和见了他，眼含热泪，跑上前去环上了他的脖子。肌肤冰冷，让他瞬间清醒。他双手展开，呆愣在原地，未曾立马抱住她，只听她道了声：“世民……”

他忍不住滚下泪来，这才慢慢拥上了她。他知道，今日的她定是异常错乱，异常害怕。轻抚她的头发，温声安慰道：“曦儿、不怕……”

世民从未唤过她“曦儿”，印象中，只有她家人才这般叫她。

她听见这声“曦儿”，感觉异常亲切，仿佛母亲就在身边。

“他说我家人都死了……”见他不语，便追问道：“是吗？”

世民眉头紧锁，本想瞒她一辈子，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李建成给抖了出来。

“不论前尘如何，今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曦和知道，他说这话就等于是默认了，便不再言语。

他看着她冻红的双足，将她打横抱起，回到房中，立即替她穿上了鞋袜。“以后不可如此胡来。”

她又不言语。世民知道，从此以后她很难再开心地开口说话了。

世民又守了她一整夜，连王府都没有回去过。欣慰的是，他回来以后，曦和便能正常入眠了。

丰息进入房内，道：“王爷，查到了。先前是王妃向太子走漏的风声，因而太子那日才会来王府探查。公主在此处的消息，怕是王妃早就知道了。”

世民眼神冷峻，果然如他所料。

“今日出事之前，王妃去过太子府。”

“知道了。”

从前均宁从不干这些，但自从他征战归来以后，她似乎变了，或许是因为曦和的存在让她有了些许不安。但无论何种原因，随意伤害曦和，他就是不允许。

次日清晨，曦和醒来后，精神状态还是不佳，早膳也吃不下，醒着也不知要干些什么。直到世民说要带她去祭拜他的父兄，这才回了点神。

李渊对裴道中的后事处理得还算妥帖，专门为他们父子设了将军冢，就在城外不远处。这对于亡将来说，是莫大的殊荣了。但世民却始终觉得，给予他们再大的殊荣也于事无补，他们当中的二人死于李渊和李建成手下，于李家与裴家而言，双方隔着偌大的杀父之仇，弑兄之仇，这道沟壑，任凭怎么填补都是于事无补的。

看到父兄的墓碑，曦和五味杂陈，在她印象当中这些人似乎都是时隐时现的影子，完全记不起与他们的记忆。直到看见“裴逸卿”三个字，她的眼波才有些动容，喃喃道：“三哥……”

世民也是眼波微动，他知道逸卿是她心头挚爱，任谁都无法取代。如今，她失了记忆却仍旧记得唤他一声“三哥”，可见爱之深。

曦和向他们三叩首，这么多年，一些心事总算是有放下的理由了。她终于知道自己的父兄是谁了。她问世民，他们是如何死的，世民只道战乱残酷，他们是为国捐躯。

“世民，你们也在这儿啊。”

正当二人立于碑前悼念时，均宁来了，笑道：“你们来看望裴将军啊。”

曦和见她如此，也不多问，只是有些奇怪。见她挽上世民的手，对她道：“曦和，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均宁。”

曦和朝她看一眼，又朝世民看一眼，“不记得了。”

“啊，没关系，有空多来王府坐坐。”

王府，听到此处，曦和也便知道了大概了，怪不得她当时叫李建成“大哥”，原来她与世民早已成亲。

一旁的世民冷言道：“丰息，送裴小姐先回府。”

丰息点头答应，曦和也是毫不犹豫地离去。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世民拿开了她的手。

“看你这话问的，我当然也是来看望裴将军的啊。”

“从前怎么没见你来看望过？”

均宁神态尴尬，道：“从前你都征战在外，又怎会知道我没来。”

“最好是这样。”世民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不过均宁，做事要给自己留点余地，有些人你不该碰。”

均宁听了这话不寒而栗，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瞧你说的，我一个弱女子能碰谁啊？倒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