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石
回到衾月阁,我猛灌一口茶,犹对他那句兄长愤愤,络石进门来见我脸色不好,笑道:“这是谁又惹着公主了?”
见到她,我心思一转,“络石,你来。”
“公主有何吩咐?”
我顺手拿了一个茶杯给她,“你拿这茶杯去城里葭闲居,找梁老板,一定要见他本人,把这茶杯卖给他,额,卖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公主您是在为难奴婢吗?那葭闲居老板奴婢虽没见过,可八面玲珑精于算计是城里出了名的,这茶杯虽成色还算不错,五十两,这也……”
我“嘿嘿”一笑,“我只收你五十两,只要见到他本人,你能卖到多少只管开价,多的都是你的。”
“那公主您得给奴婢多派些侍卫同路才行。”
“为何?”
“奴婢怕被打。”
“哈哈哈哈,没有侍卫。你快去,不得违命。我要睡一会,你回来了我若没醒,别来叫我。”
一时黑甜醒来,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四周寂静无声,晕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光带里映着微尘飞扬。桌上的茶仍是温的,葭闲居的碧绿海棠琉璃盏赫然在目,旁边还有一把镶金嵌玉的匕首。我坐着含了一口茶在嘴里仍觉头脑晕沉,将这两个物件把玩良久,忍不住一笑,络石这笔买卖,做得十分划算。
又坐了会方觉清醒了些,站起来打开房门,络石在廊下看向远方,听见声音回头,也不说话,先过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快起来吧,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们给我磕头。”
络石扶我到廊下坐着,不待我问便自己开口:
“奴婢不是梁尘的胞妹。奴婢是自小被宁羽阁收养的孤儿,与奴婢一样被收养的孩子还有很多,都被分散到宁羽阁各处抚养。奴婢与青木川被带到先父那里,与兄长一同长大。六年前太子殿下不知所踪,我们遣了许多人在九州寻找,奴婢一路寻到北境,可只凭蓝眸在北境寻人,实在困难。有一天在泰城,有歹人见奴婢孤女一人,便要抢去卖身,王上和几名兵卫乔装了来查探城内虚实正好路过,出手将奴婢救下,奴婢见王上亦是蓝眸,且言谈举止并不像西域人,便存了心思,说自己是蓼国逃难到此,求王上收留。王上听闻果将奴婢带回营中,却并无特别关照,只让奴婢同别的收留的女子们在一处,为军士们缝洗衣物。”
络石停了一下,她的脸上带上了一种宁静的、宽慰的微笑。“后来王上进了空桐,要将营中女子遣散,或嫁与军士,或自去谋生,奴婢找了姜副将,说愿意进宫做侍女。王上大约是记起了奴婢,叫奴婢去问话,细细问蓼国情形。先父当年本就住在蓼国国都,奴婢在那里生活了十余年,自然他问什么我都答得出。可他为何对蓼国如此熟悉,奴婢越发觉得他就是太子殿下,可并无实证,也无法贸然问他。”
“可你得了他的信任。直到我进了宫,他派你来服侍我,是否叫你将我一言一行报告给他?”
我冷不丁发问,络石噗通又跪了下去,“请公主殿下恕罪!起初是有的,可后来,后来只问公主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存酒是否还够,至于别的,已经许久没有问过了。”
有风从我身后吹来,吹乱了面前络石的碎发,她的脸涨红了,眼睛却急切的看着我,这话我自然相信,至于别的,我也不想再问了。这一趟旋涡的主角是他们,我只是过客而已,何必纠缠许多
从衾月阁出来已是黄昏。天边鱼鳞样的云朵浅浅铺开,映着夕阳的红从赤丹到绯到酡颜一路往东淡下去,石阶两旁枯草有了绿意,春意越发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