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儿
既然被催了功课,我这几日便格外勤奋。只有了前车之鉴,我不仅用衣物乔装了,往来途中也多了小心。虽说是提前答应的,监天官问卜出的封王大典就在十日之后,也姑且算我的一份贺礼。
今日终于可以完工,我早早来到葭闲居。慧娘见徒弟出师也是十分高兴,找了百来颗大小均匀的小米珠给我做穗子。穿了大半天,到结尾打结的时候怎么也弄不好。结了又散,散了又结,眼看顺滑的丝线已被绕得粗糙不堪,我不禁慌了神,拉着慧娘道:“师傅,这可怎么办啊,眼看着大功告成了,我不能败在这里啊。”
慧娘嗔笑一声:“哪就败在这里了。这结不如我来帮你打吧,就当师傅给徒弟的一点心意。也不算你偷懒。”
“好啊好啊!多谢师傅!”我甚是开心,看慧娘手指翻动,一个漂亮的如意结渐渐成形。
“好漂亮,这个不会再散了吧?”
“不会,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若你以后有空,我再慢慢教你。”
我忙应下。又见慧娘往荷包上喷了点水,将木炭烧红放进长柄铜盒,把荷包熨服帖了,再放在香炉上熏了一熏,才将荷包递给我。这荷包巴掌大,玄青底,几色红线绣出一支曼珠沙华,傲然独立,旁边米珠做穗,下面挂着如意结,仔细一闻,还有隐隐花香。我把荷包翻来翻去的看,对自己的第一件女红非常满意,自认为送得出手,想来墨离也不会嫌弃拒绝。慧娘见我一脸喜色,不由摇头笑笑:“你这丫头。快去吧,折腾一天,再不去就晚啦。”
回宫的路上脚下生风,巷角扭身一拐弯,旁边门洞里猛然扑出一个人扒在我身上,
“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头发散着,衣裳单薄,鞋也没穿,脸上皆是泪痕,伸出来的手背伤痕累累。我拎起她放在我身后,转身看向院内。一个三十来岁的消瘦妇人提着棍子正往外赶,见着我却也施了一礼:
“姑娘万安。这是馆内学徒,疏于技艺,师傅正在教训,却被她跑出来,惊扰了姑娘,实在抱歉。”
我见她说话也还客气,想着慧娘对我的尽心尽力悉心教诲,不由得说道:
“为师者当为父为母,哪有为人父母者对子女下如此狠手的。如今新王即位在即,只求诸事安宁顺遂,你们也要收敛一些。”
那妇人脸上赧赧,
“姑娘说的是。”她将我上下打量一下,又笑道:“看姑娘这身形,多半也是练舞之人,便知这学艺辛苦,凌儿又天资甚缺,是要比别人更累些。”
听她如此说,我摇摇头:“我并不会舞。”又抬头四看,发现一块匾额写了“葳蕤舞馆”,心下了然,转头又对小姑娘道:“任何一门技艺,若要学好学精,必然要苦,你若真的天资不够,又要比旁人更苦。话说严师出高徒,师傅对你要求严苛,也是助你精进技艺,你若按师傅教诲勤加练习,也不会比旁人差。只是,”我转头向妇人,“你万不可再打她了,若被我知道再打她,我必报到官衙里去。”
“是是是。多谢姑娘提点。”妇人一边应着一边上前来,抱起小姑娘往里走,一边说着;“你要跑也得穿鞋,这光脚受伤了怎么办。”小姑娘搂着妇人脖颈转回头来看我,一双大眼睛眼波流动,我笑着向她挥手告别,心里却泛起惆怅,舞馆,我有多久没有跳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