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白日从衾月阁看下去，御微宫里人来人往，弥漫着肃杀之气，我在后山无人处好好练了一阵洇焰镰，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派上用场。

黄昏时分，墨离来到衾月阁，我微微有些吃惊，探子带回来的消息，他们已经议好了么？他依然在廊下那个位置站着，夕阳挂在天边，云霞似火。

“公主，你的故乡是什么样？”他乍然问。

“阿修罗谷？”我侧头看他，他的眼里映着夕阳，像两簇跳动的火苗，严峻清瘦的脸颊在落日余晖中也带上一层温暖的光泽。

阿修罗谷在须弥山。碧海嵌在黄沙中，黄沙依在密林旁，密林里有宫殿林立，万千房屋。万万年族人居住于此，却常常在外打仗。不是去抢善见城的美酒，就是防着他们来抢我们的族女。族人们不论男女皆是彪悍有余细腻不足，于是谷内衣食住行便有些粗糙。好在大家都不在意这些，今朝有酒今朝醉，莫问明日眠何旁。

我絮絮叨叨的说着，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听，他的目光在遥远的天边，甚至比天边还要远。他仿佛入定神游的菩萨，人在此处，魂魄却在万里之外。夕阳落下，夜幕渐渐浓重，将他的身影一点一点吞噬了。

宣德殿很是热闹。淳于命泥瓦匠做了一个大沙盘，用泥土将九州地形砌了出来，山峦河流城池一应俱全，不能说不差毫厘，大致也可以参考参考。墨离、淳于、北堂将军及一众大臣军将，每日里只围着沙盘指指点点，喧嚣漫天。

我在后阁认认真真听了两天，也算学有所成。九州国家城池甚多。最东靠海处是陈国，占鱼米之乡，物产丰饶。周围有蓼国、闵国依附。蓼国多桑麻，女子温婉贤淑，善女工，国君的公主都会送到陈国王宫，或做嫔妃，或做女官，前些年不知怎么惹恼了陈国王君，将蓼国国君一家贬为庶人，另遣了异姓王监国，几乎算是灭国了。闵国善渔业航运，奈何靠天吃饭，年生时好时坏，总是不太稳定，艰难时还得靠陈国接济。

中部是姜国，占了九州一半矿藏，十分有财，也有巩国、萧国甘愿臣服。巩国多奇淫技巧，尤善兵器锻造，萧国的战马乃九州之冠。

西边荒凉，只有城池，并未集结成国，空桐是最大一座，周边也有十来个大小不一的城池，各有领地，项明在时，这些城池便以空桐为尊，彼此照应。后来墨离不战而胜，那些城池都有称臣之意，只等墨离登位。

北边有流沙，人迹甚少，只有戎狄游牧为家。最南山高路远，似乎也有些蛮国，也不怎么通往来。

各国都有长处，也都有短处，多年来势力均衡，亦不能互相吞并，于是干脆不兴战事，只贸易往来，互通有无，倒也相安无事，皆把日子过得红火。只三年前红月一出，忽的就乱了人性，扰了人心。小国间吵架骂嘴，你多纳我的商物税，我扣你的运粮车，国境线上纷争不断。姜国陈国直接兵戎相见。多年积攒的军备物资皆是一样，打起来不分胜负，两败俱伤。

打到现在姜国陈国已是元气大伤，却依然没有收手的意思，那些依附的小国已经名存实亡，有的甚至被流寇所占，姜国陈国也无暇顾及，前日的流民多是出于此。

又听到一件奇事，空桐往东不远有一座鹿台山，最近出现了一种怪鸟，形状像普通的雄鸡，却长了张人脸，鹿台山是空桐东出的必经之地，往来人员被此鸟惊扰不少，玥哥哥听得此事主动请缨前去捉拿，想他的本事捉只鸟也不算难事。

墨离派出的探子跟了流民一同西行，遭了疫病，在客栈马棚睡了月余，侥幸捡回一条命，是以耗费时日多，带回消息却少。墨离他们讨论几日也没有结论，不过辨辨地形看看路线，记了记各国善战的将领、难攻的城池。如今即位大典仍未举行，其余一概言之过早，看着已到二月，火树毫无动静，大臣们都有些喜色，孟国公的脸色越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