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年三十这一日，建康城一扫连日来的阴霾雪雨放了晴，和煦的阳光笼罩在这座繁华的都城，辉煌无比。

历年迎新岁时梁帝便会在揽月殿大宴群臣，降梁五年来，豫北王是头一遭受邀在列，百官皆在猜测皇上要启用林寂。太宰王涟接连在早朝上书反对豫北王留在建康，过了建康当立即遣返林寂。倒是太尉谢必言却持反对意见，直言这些年陛下一直主张亲燕，豫北王作为燕国降臣，若能用他必然能博取燕民信任，两国归心必然可见成效。

两方主张各执一词，这几日在朝堂上接连争锋相对，一时间关于林寂用是不用的问题一直僵持到年三十这一日。

因着今日要入宫赴宴，林娩早早便在侍女的伺候下梳洗打扮一番，因着今日是新岁便在身上穿了红色小袄，额心点了朱红花钿，为她清冷的面容上平添几分艳丽。

“阿娩，新年好。”林寂在瞧见林娩这番精心打扮过的妆容满是惊艳，他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礼物。”

林娩有些惊讶，这些年每逢新年林寂都会为她准备礼物，没曾想此时身处建康他还备了礼物，一时间只觉惊喜，忙笑着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支做工精致的红珊瑚发簪，“真美，我很喜欢。”

“我帮你戴上。”林寂自盒中取出红珊瑚发簪帮她插入发髻间，红珊瑚与她身上的红色小袄相得益彰，更衬得她明艳动人。

林娩抬手抚上发间红珊瑚，望着近在咫尺的林寂，心中忽闪一阵心酸，回想上一世的豫北王成为政权下牺牲的一枚棋子，那一日的惨烈依稀历历在目。那时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而这一世她预知了结局，只想用自己双手改变注定了的结局。

二人乘着马车入了宫门，于神武门下马车，彼时亦陆续有王公大臣携家眷前来，络绎不绝的人三五成群，好不热闹。殿宇四周满是披红挂彩，喜气氛围甚浓。

隐约听见有人谄媚着呼‘太子殿下’，林娩饶是朝声音处望了去，半月前在殿审时皇上分明让太子禁足一月思过，不足一月他便被允准放出来赴宴。此刻的太子萧绎被数名官员拥簇着，可他却在人群中朝这边看来，偏偏好巧不巧的对上林娩看过去的目光，他越过众人便径直朝她走来。

林娩心中微微一跳，面色却从容面对越走越近的萧绎，恭敬地盈盈拜道：“参见太子殿下。”

萧绎在她面前站定，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随即弯下腰缓缓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道：“很失望吧？”

林娩感受着他的靠近，呼吸有几分停滞，微微侧首对上萧绎眼底的森森杀意，一脸无辜地问道：“小女不懂殿下何意。”

“精心在朔州城设的局，却只换来我禁足一个月。一击不中，可曾想过后果？”萧绎的沉沉轻语，却透着无比的压迫感。

“殿下误会了，殿审时小女只是如实交代事情经过，并非殿下口中的精心设局。”

萧绎微微侧首，看着她白皙的侧颜，不卑不亢，不惊不惧。他这才缓缓直起身子，与之对立而站，眼中森森杀意刹那间已然不见，“豫北王有一个好妹妹。”

林寂却恍若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躬谦地回道：“谢殿下夸奖。”

“入宫罢。”萧绎言罢便缓步朝前走去，林娩与林寂相互对望一眼，随即紧随其后，跟在萧绎身后入了神武门。

在去往揽月殿的一路上，萧绎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林寂聊着，期间不少官员上前搭讪，萧绎却不曾理会，这一刻他的眼中似乎只有林家兄妹二人。

“听闻前几日父皇为你赐婚平原侯家的小女儿，你却拒婚了。我以为豫北王会很乐意这桩婚事，毕竟要想立足在建康，联姻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捷径。”萧绎话语平和，透着几分疑问。

“在建康，联姻是常事，可于我来说，娶妻当娶心之所爱。我与平原侯家小姐素未蒙面，于她于我皆是不负责任。”林寂答的滴水不漏。

“你们两兄妹倒是有意思。”萧绎倒是来了兴趣，“一个拒了平原侯家的婚事，另一个亦是拒了七弟的永宁王妃之位，这倒是令我好奇，你们两兄妹要的究竟为何？”

林娩笑了笑，“殿下真是神通广大，永宁王的举动竟逃不过你的耳目。那殿下当查的到我们来建康意欲为何。”

萧绎看着她的笑，却忽觉刺目，“本宫倒想看看，你们能在建康掀起怎样的风浪来。”

林寂却道：“过了新岁，我与阿娩便归豫州，殿下与其将心思放在我们身上，不如想想如何应付归来的谢家嫡子。亲眼目睹八万北府兵葬身黑峰山的谢天璃，可会相信这通敌叛国案与太子无关？”

这赤裸裸的挑衅仿若激怒了萧绎，他步子猛然一顿，对上林寂带着嘲弄的神情，心底已然迸出杀意。

“殿下与豫北王在聊些什么。”王宴之适时的出现，打破此刻冷到极致的气氛。

“闲聊几句罢了，你来的正好，且随我去母后宫中小坐。”萧绎收起脸上昭昭杀意，深深扫了眼林家两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