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檀（5）

又扭头靠在窗边晒她的太阳去了。

孙妈妈知道她素来油盐不进，重重叹了口气，又不好扫她的兴，只是咕哝着，“前头庾太夫人与老太太说得正和洽呢，要是长辈们起兴说话间往娘子闺房里看一看，不说在琴棋书画，点茶插花，看见一群小娘子围着桌子打牌打得热火朝天，您往后在东京城里可就出了名了。”

“还没走啊？”可意撇撇嘴，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算牌，“阿姊，估计你是真被盯上了。那庾五郎我们上次看了，长得不赖，还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子，听说这回挣上了二甲的功名，虽然不是个状元榜眼吧，那也是很有文化的郎君哪！”

“有文化的郎君未必就是好郎君。”虔意小声反驳，“别给我提什么有没有文才，今年走了背晦运，表面彬彬有礼实则下流无耻，这样的郎君合该一辈子也娶不着亲！”

可意听得眼睛都发亮了，立马靠过去，“说谁啊？是庾五郎吗？他上次来的时候你不是和大哥哥出去了吗？阿姊，有故事？”

虔意没好气地推开她，“打你的牌！”

“哦。”

称意起先专心在算牌，听到这里才附和了一句，“四哥前几日问我庾五郎的事了。就是刚来的时候阿姊不在家那一次来的小郎吧？”

虔意蹙眉，有些讶异，“四哥怎么也问起他的事了？”

称意囫囵点了点头，“没多问，近来常常随口提了一句。他那个人平时沉默寡言，凡事都不往面上说。”说着出了张牌，叹了口气，“令人头疼。”

“也许是因为同一届。”

孙妈妈觉得还是不能够让尚在闺阁里的小娘子留下外边的男人都是混账这种具有不良引导倾向的印象，便循循善诱，试图矫正她，“娘子休说。庾郎君的声名还是很好的。庾太夫人和咱们老太太年轻时有交情，好竹生不出歹笋，您要对老人家的眼光有信心。”

在堂上说话的两位老人家不约而同的轻轻嗽了一声，又默契地别过头去无视了。孟夫人与管夫人两个坐在下首，听着老一辈的好竹们打太极。

庾太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响亮角色，她爹爹是先帝朝赫赫有名的吴参知，做事讲究雷厉风行，向官场素来铁面无私。后来老了自乞骸骨，与先帝这半生君臣算个全始全终。

所以自打听过见过郗家娘子是如何替平阳郡公家周全，感叹于脂粉裙钗之间从来不缺英雄。未出阁就能够把事情料理好，又不出错处，里里外外都体面，人总是会对自己亲切熟稔的事物生出许多的好感，庾太夫人也不外如是。

眼下自家五郎取了功名，用来作配这位能干的三娘子，真算的是佳儿佳婿。虽然也就上回来的时候偶见过一面，老人家相信眼缘，看准了的没错。心心念念一直等到今天，恨不得把人牵过来，手拉手就地成婚。

可这位老妹子呢，年轻时也是个爽快人，老了到了孙子辈的事情上就爱打太极。庾太夫人说得嘴巴都要废掉了，一盏茶喝得快见了底，各种理由、比喻、铺陈，都快能写一首长歌行了，对面坐着的却依旧气定神闲稳如磐石，话里话外无非是六个字——别着急，再考虑。

“那五日后昌国公家的马球会，你可总得让她们都去吧？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嘴上把我们家小郎吹出花来，那一下子急不得，孩子们见一见总是好的吧？我并不是存心这么着急，上回来见你，四个里头你偏偏把她打发走了，你教我怎么能不多心。”

祖母有些无奈，表情实诚得要命，“那日事出突然，家里长儿长女就这么两个。刚回来那一天恰巧遇见宣国公，承了人家的礼，第二天必是要登门拜谢的，不然像什么话！我一把年纪，非得拄着拐到公府门口走一趟，把你撂在家里不管，你就不多心了？”

庾太夫人说你就该这样，“这样才不把咱们当作外人。早说你要是有这样的事，我明日来、后日来那都是使得的。一辈子就你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客气，要不是我锲而不舍，说不准又拆散了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