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箭

示意车夫将礼物搬到马车上，不近人情道：“与我何干？”

阿巳心里想起了亦人，心里一紧，风尘女子，有几位是甘愿堕入风尘的呢。

她凝视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心肠冷硬。”

他的脚步停顿，回头睨了她一眼，语气幽幽：“你不会以为自己现在很安全吧？”

若不是念在还尚且不知是何人透露谋士藏身之地，眼前之前应该已经被胡狄埋在了远郊的乱葬岗了。

褚西沉似乎还没有回府的意思，转而走到了背街，那里有几家商铺，明面上是商铺，实际上是做一些地下交易的，也有输送各方情报的功能。

走进背街，瞬间将人从喧闹中拉离，不知不觉间，路旁原本亮着的灯竟然熄灭了几盏。

阿巳的直觉非常敏锐，连忙回头一看，已经发现整条街都没有一个行人。

她上前来到褚西沉身侧，发现他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随着一道风声响起，她听见暗处传来了脚步声。

褚西沉已经先她一步低喝道：“走！”

随即就是数名刺客从暗处握着刀悄然走了出来，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杀意。

不过一息之间，她听见了双方已短兵相接，那弯刀的寒光在夜色中很是晃眼。

阿巳一看那弯刀上黄铜环扣，心中大骇，她认得这刀……这批刺客分明是冲着褚西沉来的。

这黄铜环扣乃是北秦禁中专用官刀，想来褚西沉的行踪已经被北秦那边探知一二，想提前杀人灭口，以免褚西沉来日翻身。

她面色一沉，自知这次并非在装柔弱，而是真的无力自保，转身欲逃。

但是，她敏锐听见那夜色中的脚步声，从原本的二十个刺客左右，又从远处赶来一批。

这些人要的不是她的命，她本不该掺和，而且褚西沉多年来也经历不止一次暗杀，顶多就是受点伤，以他的身手，还有胡狄帮他，肯定不会死。

她站在的巷口，远远看着面前黑影交错，那劈杀后自伤口溅出的血雾，让这狭窄的胡同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这一幕是那样熟悉，借着虚弱的月光，她甚至不知褚西沉身上的血污究竟是别人的还是他的。

她气定神闲站在巷口，随意调笑道：“你若是求我，我就出手帮你，我的身手可不比你差。”

褚西沉冷哼一声，自刀光剑影中沉声道：“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她乐得闲适，谁稀罕打打杀杀啊，但是她脸上笑意一僵，眼前被远处的微光晃了一下。

她霍然抬头，看见远处的塔楼檐下的银光，便看见远处有弓箭手已经在瞄准了……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再过七日就是祁后的封禅大典，大典之后祁后彻底光明正大掌权，她曾目睹祁后上位后的残酷景象，决心这一次要从封禅大典入手，阻止祁后上位。

封禅大典不见血，带伤者不能进入祭坛，若是褚西沉在封禅大典前受伤，那就没机会将她带去大典了……

但是她受伤倒是没有关系，因为她不在封禅围观的席位间。

想到上一世遭受的种种拜褚西沉所赐，而且他分明还时刻想杀她，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但是，她脑海中却开始闪回往日旧景，他在遇刺时分身乏术，却不忘挡住她双眼，用披风帮她挡住飞溅的鲜血：“阿巳，别看。”

她对褚西沉没什么恻隐之心，因为他的命太硬，怜悯他也是多余。

可看到那塔楼上的弓箭手已经在缓缓拉弓弦，她竟然本能地紧张。

那远处的杀机一触即发，她心下决然，暗骂一声：“这可恶的恻隐之心！”

脚已经先她脑子一步，自巷口用最快的速度飞奔而去。

她知自己力量和速度远不如前，原本可以从地上捡起一柄弯刀瞬间将箭矢击飞，而如今却只能用一个最蠢的办法。

褚西沉觉察到什么，一回头，眼前青色衣袂在眼前一闪而过，方才还在远处躲避刺客的阿巳，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他的身后。

阿巳张开双臂挡在他眼前，一双明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身后是飞扬的三千青丝，无畏又执拗。

褚西沉微微蹙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刹那对视不过瞬息之间，眼前眼后都是厮杀，他亲眼看见她身形狠狠一震。

那箭直冲阿巳的后心，箭速极快，正中后心，血色之花在后背妖异绽放。

那中箭的一瞬，他心中恨然，不知这是不是她的苦肉计，亦不解地看着她。

她那明锐的眼神中是他未曾见过的寂寥和沧桑。

他脑海中突然莫名闪过极为短暂的画面——

大雪中，一个残破身躯自高处直直坠落，重重落地溅起满地飞雪，那画面让他心口狠狠钝痛了一下。

她身体如华光憔悴，向后直直倒去，恰在此刻，他竟上前托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