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双
「她还会回来吗」
阿靡时常在心中自问。
自你一去不返后,他被回忆幽禁于此。
不过,这或许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的回忆吧。
那负心的姑娘指不定正在哪里逍遥快活。
他等啊等啊,等过春华烂漫,等过夏蝉翕鸣,等过桂子飘香,等过冬夜料峭,不知不觉,在这场无人知晓的等待里,他已看过四轮寒暑。
“小郎君独居于此,难免危险,不若搬到临近人烟的村落,邻人也可看照一二”
路过的货郎看着这几尺高的小儿郎,善意地说道。
“多谢好意,但我在此太久,已然习惯”他躬身还礼,任是怎样的礼数大家,都无法挑剔他的动作。
他从货郎那里买下一柄刻着繁多木樨的木梳,手指在细密的花纹上轻而缓地划过。
「他已经习惯了这场漫长而无声的等待」
没人知道他在等待,没人知道他在等谁,也无人劝勉他止住那无望的期盼。
他像是深陷迷途、无力行走的旅人,他的心又饥又渴,却只能困萎原地,张着口,卑微地等待一场从天而降的甘霖。
少年——不,或者说是青年,仍旧固执地独居于这间小院,每日辛勤地洒扫庭除,浇花锄地,闲暇时,他总是一人倚坐在门前,或是拿着本经义默读,或是用雕刀细细雕琢一块白玉。
有时低头太久,他便抬起头来望天,朝瞰一轮朗日,暮赏一弯弦月,这夜盛夏的蝉鸣喧嚣不止,他的心却格外安静。
他听见自己的心说:等吧。
等着那个爱闹爱笑的小娘子,等着那个醉酒脸红的小妖怪,等着那个将他遗忘在原地的无情姑娘,也等着——他朝思暮想的意中人。
时光让他从懵懂的少年变成了俊俏的郎君,永远一袭朴素的白衣,也遮不住他清瘦的风骨,掩不住他出尘的气质,若不是那双泛着暗蓝的眸子昭示着他混血的身份,恐怕直教人以为这是哪家士族里跑出来观风景的大家公子呢。
甚至外出采买时都免不了买菜大娘的打趣,“郎君今年贵庚?我那娘家侄女今年恰好及笄,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与郎君堪堪匹配。”
“多谢大娘好意,只是在下独居已久,过不惯成双生对的日子。”修长洁白的手指拿起一颗白菜,将那普通平凡的蔬菜衬得活像尊剔透的白玉翡翠。
可真是个样貌不凡的郎君,老妪喜滋滋地想道,愈发觉得自己给侄女找了门好亲事。
此地距长安不远,农闲时买菜老妪也曾去过长安,见识过王孙贵族打马长安的豪爽慨然,这小郎与他们相比,除却衣着朴素了些,样貌气质竟丝毫不差。
“小郎君莫要顽笑,你尚且年少,还没领会过软玉温香在怀的滋味,才如此冷情,这男女之事啊……”老妪滔滔不绝起来。
身边的年轻人看似耐心地倾听着,甚至还时不时心不在焉地应和一声,心魂却不知跑去了哪里。
「不,他体会过的,软玉温香的滋味」
在那个雪夜,他也曾被一个酒醉的姑娘抱在怀里,小娘子身上传来淡淡的木樨香气,将他的梦境也沁染得十分香甜。
阿靡眼神暗了暗,不着痕迹地止住老妪的喋喋不休,与她礼貌地道别,转身离开。
老妪欢喜地与年轻人道别,忽地回过神来,哎呀一声,自己竟忘了和郎君介绍与侄女的亲事了。
阿靡采买完家用,走向书屋,将老板三月前预订的山水画交给书屋伙计。
伙计热情地请他坐下,十分殷勤地奉上一只小巧的木盒,木盒打开一线,露出隐隐的金色光彩。
他不急着接过木盒,反倒慢条斯理地拿起一盏雀舌,细细啜饮,一言不发。
那小伙计的态度越发殷勤,看着竟像是恨不得跪下身来替眼前的贵人擦鞋才好。
“郎君料得分毫不差,上次那画拿到京畿去,竟无人……”茶盏轻轻一碰,发出脆响。
伙计低下头来,按下声量,“竟无人怀疑是赝品!此番得利,四六分,这是郎君的分红,还盼下次也……”他意有所指地停下来,看向这风雅别致的皎皎君子。
哦,不对,真的君子可画不出这样的名画赝品。伙计面上谦卑,心里却愈发鄙夷。
“在下的记性不太好,四六分?某如何记得是三七分呢”他抬眸略过伙计,转而细细看着茶盏中翻滚的茶梗。
“这家茶不好,博士或许应当换一家茶铺”
他一掀衣袍,利落地走向书铺大门。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郎君留步,快快留步!近来掌柜的事忙,故而记错了分红,当是三七,当是三七分!我这就给郎君送来。”
伙计立刻拦住郎君离开的步伐,拱手道歉,赶忙重新送来一支更沉、更加精美的盒子,这才将将留住了这位摇钱树。
不料这奇怪的公子随意地倒出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