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山道院

“许是什么事耽搁了，再等等。”玄弈将银枪斜靠在樟树树干旁，自己坐到石凳上歇息。

他刚坐下没一会儿，抬眼看见玄灵从院门口进来，玄灵一路小跑到石桌旁喘着粗气说：“两位师兄，我来迟了。”

刚刚去前院喂狗，喂完后他就赶紧跑来北袇房，幸好玄弈师兄还未歇息。

“不迟，快来看看我这杆银枪。”玄弈起身拿起银枪递给玄灵，玄灵双手接过，端着枪细细从头瞧到尾，看罢他挥起银枪出招：“请师兄赐教。”

“好！”玄弈痛快应下，与他对招。

两人一阵切磋，玄书看花了眼，枕着胳膊趴在石桌上打盹。

“你瞧他睡的呀”，两人比划半个多时辰，玄弈和玄灵放下银枪，坐到石凳上闲聊。玄弈轻轻摇头，拍着玄书的肩说：“师弟，别着了凉，回房睡吧。”

玄书这才慢悠悠地睁开双眼，伸着懒腰边打哈欠边咕哝说：“玄机摔了个狗吃屎，别提多惨了。”

“哟，这一会儿的功夫还做上梦了你瞧瞧。”玄弈大笑。

玄书转着眼珠努力回想梦中情节：“我还梦见他在神堂饿得嗷嗷叫呢。”

“饿？”玄灵笑着摇头，“他才不会饿着自个，神堂那么多供品，怕是都被他尝一遍了。”

晚风徐徐，玄灵身上的道袍随风而动，玄弈啧啧出声：“玄灵要是扮上，当演花旦。”

玄灵本就细皮嫩肉生的十分俊美，眉眼更是惹人注意，一对狐狸眼看什么都含情脉脉，不仅如此，左眼眼尾处还长着一颗泪痣，宛若星辰。他身量高挑偏瘦，又面若冠玉，若是扮上必成一绝。

玄灵耍了一阵枪，道簪微微有些松动，他抬手扶正盘发的桃木直簪，粲然一笑：“唱戏得需童子功，我啊，晚喽。”

两位师兄被他的可爱逗笑，玄书笑着拉住玄弈的袖子问他：“师兄，你看看我能扮什么角？”

“你呀？”玄弈借着月光上下打量。

玄书眉似砍刀，上斜眼，八字胡，个头不高，看着猴精一般，发上的黑檀如意簪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头重脚轻。

“可扮丑角。”玄弈捋着长须认真说道。

“嘁……！”玄书气哼哼地翻白眼，他才不想扮什么丑角：“我才不要，一听就不是好角，我要是扮丑角，那小师弟能直接上台扮黑脸，连妆都不用上。”

他大声嗤笑：“小师弟在众师兄弟中面容最黑，扮个大黑脸最合适不过。”他托住腮不服气地说。

玄书翻白眼时，玄弈就变了脸色，只因天黑，石桌上仅仅只点着一盏油灯，玄书并未瞧见。

他紧接着又这番阴阳怪气，惹得玄弈直接拍桌起身与他争辩：“戏台之上，生旦净末丑上演人生百态，角色有高低贵贱，伶人却无，众人倾力演绎，缺一不可，扮丑角的伶人更得口齿清晰流利，我认识的伶人皆是重情重义、有血有肉之辈，我认真说与你听，你便是不喜丑角，也不用如此姿态出言羞辱。”

整个鹤山道院，让玄书最心服口服的不是院主、监院，也不是自个师父，而是从小玩到大的师兄玄弈。见玄弈生气，玄书如坐针毡，连忙起身拉住师兄的衣摆解释：“我只是随口一说，并非看不起那些戏子，师兄你千万别生我的气。”

鹤山道院里谁不知道“玄”字辈大弟子吕玄弈最爱戏曲，玄书当着他的面出言不逊，他岂能冷眼旁观。

玄弈大手一挥，扯出自己的衣摆，冷哼一声，摆出臭脸说他：“便是角色你争个好坏也罢，这般挖苦嘲讽我不爱听，玄机虽面黑，以后也不用在我面前说，相貌由父母生得，本就无法自己选择，你若打心眼里觉得碍眼，自戳双目便是。”

自戳……双目？完了完了完了！师兄这次真的生气了。

“师兄，我没有……”

“师兄……”

“我冤枉——”

玄书眉头紧皱，一心想为自己开脱，却乱了思绪口不择言：“师兄我冤枉，是玄机先说我的，他白天当着我的面拿我以前炸屎的事戏弄我，我这才说他面黑的，他……”

玄弈听了他的话更是气极，朝他怒目而视，出言打断：“既是他当面说的你，你也当面说他便罢，用不着背地里在我面前嚼舌根！”

不等玄书再次辩解，他快速拿起银枪，朝玄灵微一拱手：“今日身子不爽，改日再同你切磋。”

玄灵忙拱手回礼：“大师兄早些歇息。”他刚说完，便见大师兄拂袖而去，从玄书身边走过时，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

玄书瘪嘴跌坐在石凳上，八字胡都跟着委屈地下垂：“师兄生气了，玄灵你快给我想个招，怎么办怎么办啊？”

现在师父将他看得紧了，闲暇时也没办法偷溜下山玩麻雀儿牌，除了能跟大师兄聊上几句，他不知道还能找谁消磨时间。

在道院，每日的早晚课都要念经打坐，日复一日，每日如此，他觉得十分憋闷，闲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