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孤楼在漫天风雨下像极了一叶小舟浪荡。

摇摇晃晃地的门板承受不住重力一推，彻底散开。

平素月脸色微白地提剑进来，她的月白衣裙染着深浅不一的血迹，见到众人惊诧的神色，她哑着嗓道：“我将门中几位师弟的骸骨找了回来，都在那板车上。”

门口的瘦马轻轻地甩着落了水的马尾，板车上堆放着用蓝布裹住的遗骸，一股悲凉之感在众人中蔓延开。

“昨日，我准备将赵......明苍就地掩埋后，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卷地图，我循着地图下去了埋骨地，杀了好些阻拦的人，见到的，却是已经被摧残致死的师弟们......”平素月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说到后头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

华韶轻轻地按住她的肩头，“这笔血债，宁星楼不会遗忘，素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无须再自责。”

平素月眼眸中升起薄薄的水雾，想说的话噎在咽喉中，环顾着那些沉默伤怀的弟子，越发揪心起来，一夜的奔忙打击再也承受不住，晕在了地上。

施年反应极快，连忙跑过去给平素月喂了一颗带来的清心丹，“漫漫，和我搭把手送大师姐回楼上去休息！”

不要她说，林漫漫已经先着急忙慌地过来了。

即使知道那几个失踪的弟子生还可能性不大，可亲眼见到一路同行高歌的同门就这样成了白骨，幸存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连最没良心的方无了也沉默了一上午。

午时一过，雨又下大了。

荒凉的信幽城在阴雨下，像极了那不见人间的黄泉之地。

“大师姐，你醒了？我让漫漫去给你厨房熬点粥。”施年又惊又喜想要出门去找漫漫，平素月喊住了她。

平素月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一副病态模样，“我没胃口，阿年，别去麻烦漫漫了，你给我倒一杯茶就行。”

施年拗不过她还好杯中的茶还没冷却，她捧着温热的茶水来到床前，“大师姐，你这是郁积于心悲愤难抒，你要是有不痛快的和我说，说出来就好了。”

“看不出你还懂医术？”平素月双手捧着茶杯好奇问道。

施年见她心情好了一丝接着道：“我行走江湖的，受伤是家常便饭，要是不懂一些医术，我可活不成。大师姐，我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不是生死，其余都是不值一提，捱过去，又是一条崭新通途。”

平素月死灰般的眼眸燃起一丝光，“阿年，你活得比很多人都通透，你的提点，大师姐记住了。”

施年轻笑道：“没办法不通透，这世道太沉，不学会应付，不死在刀剑血杀下，也会死在人心狡诈中。”

“我熬了姜汤，你看大师姐——大师姐！”林漫漫放下手里的托盘，飞一般地扑入平素月怀里，闷声道：“我都吓死了，我好怕大师姐你出事，还好，还好你没事！”

平素月先是一怔而后微笑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过去我常常逼迫你练剑，对你那样严苛，你不怪我吗？”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想好了，回去后我要努力练剑，我要更强，强到能保护你们！”林漫漫红着眼仰头去看她。

施年笑了声一把扯住林漫漫的领子，把她自平素月怀里拽出来，“大师姐还要好好休养，你就别折腾她了。”

平素月被两人一闹，心里的阴霾也散去了一些。

施年和林漫漫待了一阵，怕影响平素月静养，见她脸色好了一些，两人轻轻地掩门离开了。

一下楼，就见到了楼下坐着的方无了和离莫光。

“施年，大师姐怎么样了？”方无了冲她喊道。

施年下了楼顺势坐在了他对面，一把抄起他跟前的瓜子放在了她和林漫漫跟前，“大师姐是后天境，埋骨地那地下的歪瓜裂枣能是她的对手？你以为是你啊。”

方无了眉头一挑不满道：“施年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夹枪带棒的，我现在不想和你计较。”

施年哦了声斜了他一眼，懒得再搭话。

“要是你呢？小姑娘。”离莫光笑着凑近。

施年拍拍手道：“我？能活着出来。”

离莫光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眼珠一转笑道：“我在榕树林教你的那几剑如何？”

“很好。”施年如实道。

离莫光意味深长地一笑，“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拜我为师，那不止是能像你大师姐那样从容来去埋骨地，假以时日定然威名响彻江湖，江湖的众人莫不闻风丧胆。”

“前辈，我是不是没和你说我师父是谁啊？”施年也笑了，拦住要替她说话的林漫漫。

离莫光疑惑地笑了，“你唤平素月为大师姐，难道不是那观容的弟子？难不成是那凶悍的离尘的弟子？那女人可不妙，脾气很大，你做她弟子不如做我徒弟，我定然倾囊相授。”

“她是我师伯的入室弟子。”华韶不知何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