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光
成河。
“王姬殿下,请随属下这边走!”
母后秘密饲养的鬼刹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边,将殿外冲她而来的残余叛军诛杀殆尽,为她清出一条空路。
她还来不及再看一眼身后,鹿袍便已拂过布满了分离尸首的长阶,拖延出一地血痕。她一路向外跑去,头上欲坠的发钗珠饰在身后叮铃哐当散落了一地。
一匹又一匹的快马冲跃过杀红了眼的叛军,鬼刹卫组阵护在她身前,犹如鹰翅阴影飞落在宫道之上。倒下一个,下一个死侍立刻补上空位,没有丝毫空隙。
她自马上疾驰掠过,宫道上,一张张朝光将士的脸与鲜血交织,被掩盖得模糊不清。
他们望着她,像是望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是下一秒,刀枪入体,那双眼睛就永远地定格在了虚空中的那一处。
三朝五门,犹如道道亡命天关。
朝光的最后一道城门,就是麒麟关。
此刻城门紧闭,密如蚁点的叛军拔旗易帜,将青黑色的军旗占据了整个箭跺。
苍空静悄悄的,好似从渺远的天际传来鸟振翅回音。
鬼刹卫却感知到了什么,恨不得将铁蹄催驭得更快一些。
她抬头望去,死气沉沉的血幕之中倏然扑面飞来一支箭羽。
噗嗤——!
利箭穿过眉心肉骨头颅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六刃箭簇就停在她的眼睫分寸之前。
血迸进她的眼睛里,她下意识闭眼。
红......
好红......
战马惊哮,铁蹄被流星飞箭擦过,仰蹄慌乱向后闪躲。
被射穿的鬼刹卫了无生气,身子一歪,从战马上跌了下去。
高楼之上的叛军士气大振,挥舞着军旗——
“活捉王姬!献给新帝祭天!”
呼声震天,她茫然空洞地任由自己被仰起的战马向后甩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静止。
她要倒在这里了吗?
然而余光之中,仅剩的五个鬼刹卫组成最后一双鹰翅,举盾护在她之前。
不。
就算穷途末路,还有母后为她开辟的生门。
血幕映出少女坚毅的脸庞,她蓦地抓住缰绳,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强压下惊蹄铁蹄,不顾一切地朝着鹿首之下的最后那道城门狂奔而去。
“咚!”“咚!”“咚!”
兽角嗥鸣如鼓,不停地重击着耳膜,与她心脏共颤,快要破出胸腔一般。
越靠近麒麟关,鬼刹卫接二连三倒下,只剩下她一人。
就在这时,箭羽忽然停了。
耸立入云的青石城墙之上躁动异常,不知发生了何事。
片刻后,只听头顶传来一声辽远的哨声,一道玄色身影握着双刀,从数丈箭垛口上一跃而下落在疾驰的马上。
鹿面纹青铜胄被一把揭开,露出额上的金色头巾。
是朝光虎贲军的标志。
那人蒙着面,驭马极快地奔向她身边。
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她只觉腰上一紧,天旋地转之间,视线被玄色占据大半。
他的声音被烈烈腥气吹散,只有几缕飘进了她的耳中——
“王姬殿下别回头,我会带殿下出去。”
与此同时,紧闭的麒麟关城门被人从外硬攻,攻城槌一下,一下,撞出了一道极窄的裂缝。
叛军见状不妙,立即加派兵力拦截,将城门复又合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城门即将合拢的那一刹那,身前之人双手脱缰,从马鞍边倏地抽出两把银刀,犹如开天辟地般,反手用刀尖生生抵住了青铜磐石铁门。
城外,早已蛰伏许久等待接应的将士倏然卸下兜鍪,露出额上同样的金色头巾。
“朝光将士,战死不休——!”
他们前仆后继,逆着她的方向,飞蛾扑火一般冲向麒麟关内。
她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母后亲手绘制的巨大金铜鹿首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她却心有所感,一眼便能看清叛军高挂的示威之物。
父王。
她无声喃喃。
曾经高卧于圣鹿台的一代天下之王,最后一次回望他的女儿。
鹿首之上,两只矍铄的眼睛随她一起同时滑落血泪,似是在悲泣鹿王的陨落。
黎枝燃头痛欲裂,脑中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在脑中乱刺,如同三哥膝上的那枚箭,锋利地穿过了整个脑袋。
“女公子,我们已到鹿央的关卡了,请下马车吧。”
遍地尸骨残骸之中,一道格格不入的女声遽然闯入。
神游的思绪霎时归体,震天的嘶鸣声与哭嚎声齐齐从耳边、鼻尖、眼前悄无声息地散